寻找美味之缘 一 融淡回味浅浅甜 西点:豆腐蛋糕 一点一点的绵香是唇齿间流味的美好,甜而不腻,松而不软,仿佛邂逅地初遇,多少回味皆在其中。 ——题记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拂开薄薄的云层,渗过透明的薄荷色玻璃窗,轻撩开米白色的拖地窗帘,长摆的弧度扬开优美的曲线,顿时,一室的米白色渗着干净的薄荷色迎着新日流光异彩。 然而—— “咚咚咚咚……”不合适宜的响声非常不合适宜地响了来,聒噪中尖涩又刺耳,让人不禁纳闷,到底是谁这么没品,非要这样另类地用这样狠命剁菜的声音打破这个美好又和谐的早晨? “喂,”不合适宜的咚咚声戛然而止,然后薄荷底色的米白大翻曲线条的薄被隆起一个大大的山包,含糊的声音闷闷发自山包里面,有人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地扯直了嗓门木木着声音,问:“英二,你到底想说什么?麻烦你捡重点好不好,我昨晚,哦不,是今早3:00才躺下!” “周助,周助!你不帮我我就完了!!”呼天抢地的声音从小巧地银制电子设备里爆发出来,完全语无伦次,没有重点。 床上的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纤长的手指狠命地一按,果断地掐掉声音的来源——银制的手机,然后翻身躺下,继续睡觉。 可是—— “咚咚咚咚……”剁菜板的响铃声再次尖涩地响了来,让床上的人非常窝火,随手一扬,漂亮的银色划过一道非常优美的弧度,“啪”落在床角边浅绿泛淡蓝的柔软地毯上,“咚咚……”的响铃声继续,大有不摧残到底,不死心的架势。 于是,床上的山包很不情愿地扭了扭, “咚咚……” 再扭了扭, “咚咚咚咚……” “啊!——”惊天地,泣鬼神地哀号声响自被猛然掀翻的山包,不二冷着脸,阴阳怪气地抽搐着嘴角,隐隐跳动的额梢证明他此刻非常愤怒到想打人。眯缝着冰蓝色的眸子,阴惨惨地微笑惹来满室里冷风飒飒,不二皮笑肉不笑地慢吞吞踱到床角边,非常优雅地捡起地毯上小巧的银制手机,语含满腔温暖春风地咬牙开口:“喂,英二啊!我限你半分钟马上、立刻、清楚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人神共愤、神憎鬼厌的事情,否则,明天你就等着我给你带盐之味非常非常美味的超顶级辣味拉——面。”脸不红,气不喘地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然后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凉气,不二的嘴角终于挂上一抹奸计得逞地狡黠微笑,一扫早晨里没有睡饱的阴霭,斜斜地转头,瞄向微风轻撩的窗帘,心情没来由颇好,嘴角的弧度开到最大,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转身进了洗漱间理整。 清凉的薄荷漱口水爽开浑浑欲睡的疲惫,不二蹙了蹙眉,左右打量了一眼镜子里那张明显有些苍白的容颜无奈地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吁气回到床边拾回手机,里面的声音仍在呱呱嚷叫着,根本不明白什么是重点。 终于,当不二第N次翻了翻白眼,然后温柔地对着银制电子设备里面大有夸夸其谈到极点的聒噪声音微笑道:“好了,英二,你不必说了,我马上就来,有什么我来了再说。”顿此一戛然,戏谑心性听到对方一派沮丧地叹息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你说的没一次是重点。”挖苦的意味,讽刺的鲜明,对方明显哭丧的声音传来一声“什么呀!——”不二再次挂断了电话,打开了衣橱…… 东京的早晨是忙碌的,抬头是眩目眼花的广告牌五彩斑斓,横瞟是车水马龙接踵擦肩的街道,刺耳的聒噪声混合着汽车金属摩擦的声响,尾气夹混在沉闷的空气里,人们在高声鼎沸着,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随意地环顾瞄上一眼这里个被钢筋混凝土包围的高楼林立的城市,不二淡淡地笑了笑,理整了一下额头略长的亚麻色碎发,将只吸了两口的方盒奶扔进垃圾箱,然后拍了拍毛衣角,一把拽紧了斜挎身上的休闲包包,悠哉游哉地向目的地赶去。 这个城市很冷漠,因为人们都在忙碌着,像上紧了发条的一般不停地登着自行车,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落后别人老大一截,怎样拼命也无法追赶。而不二却在这样一个紧张而忙碌的城市里舒闲着,好象有点不伦不类一般。 人,应该怎样活着?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麻木?淡然?还是扭曲?其实谁又能解释清楚呢?不二明白,其实不管别人怎样想,他只是喜欢过自己的生活,简单又能喜欢的生活,欣欣着,一片美好,所以他放任自己随性着。 不二周助喜欢吃,当然不是那种为吃而吃,而是一种品味,就像生活一般,慢慢地品味着,所以他有了现在的工作——美食杂志的食评者,专作各类美味食品的评论,大到正统宴会的珍馐佳肴,小到风俗习惯的摊位小吃,融东西方美食文化,交流与借鉴,这就是他要做的工作。听起来很棒,感觉也很棒是不是?错了!用不二的话来说,其实这是一种自我麻痹的苦罪。为什么?试问有谁能保证自己吃的东西一定是人间美味?有谁能保证每一餐吃下来都能推崇一种美食文化?食评者其实是在给自己挖坑,因为吃过了世间的美味后,还有谁能饱食那平凡的家常小饭而食欲大增,不折其筷?然而悲哀也好,无奈也罢,不二就是喜欢吃,那种发现和品尝美味的欣喜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流连过终生难忘,所以他不曾放弃发现和寻找,寻找一种让自己一口留香,终生也不愿放手的味道,所以他也有了一个固定的食评笔名——寻找。 杂志《味道南北》是一档专作美食的杂刊,丰富的内容,精美的画面,犀利的笔触,独特的视角,让领味其中的人们饱尝美好,算来在同业界异军独树,标新为威,亦不为过。寻找是头版专题的笔者,亦是最为刁钻的食评者。通常经过他笔下的美食大都备受关注,独特的味觉让同行界亦在传闻,有人说寻找好象是日本美食协会的与会成员,也有人说寻找是厨者出身,最能领会个中味道,然而妄自的猜测亦不过人云亦云,不二从不加理会,他只知道一点,就是寻找,寻找一种味道,一种终生也不愿放手的味道——人间至美的味道。 搜寻的目光瞥过琳琅满目的精美橱窗,不禁感叹,精美的包装并不能表示什么,有时候难得的内容需要发现,就像不二始终如一地喜欢公寓街角那家和式小店的拉面一般,不过是一碗浓香的鸡汤,几片薄肉,焯过水的青菜,两个鸡蛋,面很精道,喝一口韵味悠长,嚼一口唇齿留香,仿佛生活的曲折和磨砺全在其中,经历过只剩美好,而阿煮婆笑眯眯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慈爱,很温馨,也很温暖。多好,不比这些大餐馆,大料理的美味要温馨温暖许多? 不觉会心一笑,抬头望望折射在高楼玻璃下的刺眼阳光,不二终于回过思绪,一脚踏进了高耸的商楼,在起落浮沉在失重的电梯里,直到楼层停留在23楼的数字上,不二终于扬了扬眉头,冲同一金属室里的生熟面孔含笑掩帘,一步跨出了电梯大门。 “周助!周助!你可终于来了!你要再不救我,我真的就完了!”迎面没有往昔热情地招呼,劈头盖脸袭来的红色生物人未到,声先到。 不二扯了扯已经恼火非常又不得不僵硬的微笑,冲那迎面袭来的生物牵开一抹夸张地笑容,噼里啪啦地数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到非要我来给你解决,我现在早饭还没有吃,如果你让我继续在饥肠辘辘的状况下听你语无伦次,你必须负责消灭我从早晨到现在的所有火气!菊丸英二——” 好——冷!红色生物不禁打了个寒战,本欲冲向不二寻求保护的动作一瞬僵直,然后改为急性刹车,咧开赔笑的嘴脸瞅着不二从出现就一刻也不停地优雅微笑,咽下一口唾沫,才道:“就是上次我们去尾渔膳的评论,捅了漏子,对方说我们蓄意污蔑,他们根本没有使用过期食料,我们却大肆抨击,让他们形象受损,已经诉讼到法庭了。老董发下话,让老编查清楚到底是我们笔误还是怎么回事。” 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缝,若有所思中不二咛声开口:“那不是你写的吗?关我什么事?”双手一摊,摆明想置身事外。 “周助!”跳着脚大吼,红色的生物声嘶力竭地嚷叫委屈,“明明是你让我那样写的!” “那又怎么呢?”翻了白眼,不二事不关己地继续侃侃,“他们的确是在使用过期食料,虽然用重调料压制过,但你我都没吃错,难道——”顿了顿,夸张地未着菊丸转了两圈,啧啧来,“难道你对自己的味蕾持怀疑态度?那可不行哟!英二。食评者连自己都没信心,还怎么发觉人间美味?” 懵懂着一悟,红色生物眨巴着灵动的眼睛,想了半天,才莫名地开口:“就这样?” “就这样!”肯定地回答,不二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再不理会兀自尚在怔愣的菊丸,伸头望向一侧办公桌的芝小姐,笑眯眯地道:“芝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身材保持的真好!” “啊!不二君又在说笑了!”蕴红了脸,扭捏的女职员夸张地摆了摆手,明明对方才的赞美欣喜得不得了,偏偏要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让人不尽想捧腹大笑。于是,草草回神的菊丸赶忙加油添醋地比画着:“所以呢,芝姐不能再多吃了,”一把捧过芝小姐桌上的蛋糕盒,嬉皮笑脸地应声,“这盒蛋糕就让我们帮忙报销了!”话音刚落,不二推搡地纤手已经就位他肩侧,这边还在笑嘻嘻地冲芝小姐点头哈腰,那边早已瞪了菊丸不知多少眼刀。 径自沉浸在赞美的夸奖里,扭捏的女职员心情颇好地随意招手,那盒用来作早点的蛋糕就消失在菊丸和不二的肠胃里。 “喂,周助,老编要问,我真的就这么说?”一边张口咬掉一块橙黄松软的蛋糕,菊丸有心没肺地嘟囔道。可是,等他啃食完一整块蛋糕了,抬头纳闷地一瞅,不二还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在瞪着手里雪白松软的方块发愣,好象根本没有听进他方才的话一般。菊丸促狭之极,招呼着晃了手在那双迷离般的蓝眼睛前摇了摇,没反应。再摇了摇,还是没反应。“周助。”嚼了嚼,“周助!”再嚼了嚼。菊丸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拍掉不二手里的蛋糕,大大地喊了一声:“不——二——周——助!” “啊?”纳闷着抬头,冰蓝色的眸子一片茫然,不二尚在好奇口里淡淡的回甜,那种松软绵香的甘醇伴着溶口及滑的口感,明明浅而无味,却在咀嚼后有股淡淡的回甜在里面,鼻息仿佛容纳了悠远浅浅的豆香,让人回味无穷,这样的口感恰当好处,让自己蛮喜欢。菊丸偏却此刻高喊,这让不二很是郁闷。 丝毫不理会菊丸眉飞色舞地夸张描述自己方才的失神,不二明智地回过身,朝芝小姐春风一笑,粲若朝霞,那女人立时满心欢欣地问:“不二君有事吗?” “芝姐真是越来越会挑东西了,买的蛋糕口感一流,就不知——”抱憾的眼神微微一黯,女职员慌忙招手着开口,“哎呀!就是春日那边新开的蛋糕店嘛!你知道我家就住那边。早上来上班,刚好经过就买了点。不二君若是喜欢,待会打个申请便可以去看看,那家店主蛮和蔼,蛋糕师也挺帅的,近几日生意都好好。不二君笔触饱满,不妨替他们宣传宣传。” 原来在春日。不二不禁又是一乐,草草同女职员打了招呼,转身理整了一下自己的包包,便要敲门进老编的办公室。一旁的菊丸一把拽住他,狐疑地瞄到他一脸神秘地窃笑,咕哝着问:“你又丢下我一个人去?” 翻了他一眼,那薄薄的嘴唇上还留一层金黄色的蛋糕末子,不二阴阴一笑,道:“你不是不喜欢那香味吗?一闻到那浓香就闷脑袋?跟去干嘛?” 没好气地睇还不二一眼,菊丸自然不依不饶地抢声:“你不说要多尝,多品,多适应么?又不让我跟着去!” 兜头赏了个爆栗给菊丸,不二皮笑肉不笑地挑眉道:“对于你的多尝。多品,多适应并不适合用在我身上,你还是自己去发掘你自己想要吃的好了。”不给人多余的说话机会,扭手“咯嚓”一声打开老编办公室的大门,闪身进了去,把个菊丸丢在了脑后。 “董事长,您要相信我们的小编都是万里挑一,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是,是,是是……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不服气!呃??……是,肯定是这样!……”井上守正诚惶诚恐地低头接着电话,从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看来,董事长只怕火气不小就是了。不二不禁撇撇嘴,心里暗忖,知人善任,既然不相信他们,干什么还要用他们?难免又是一阵抱怨,见井上没空搭理他,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二只是支手做了个要外采的姿势,井上蹙了蹙眉,终于在电话里一阵咆哮声中点了点头,不二欣欣然潇洒地转出了办公室,临走还不忘替老编关上室门。 按照芝砂小姐的指点,不二终于在春日泽一排琳琅满目的精品店橱窗里发现了那家小小的蛋糕房。不觉眼前一点亮,在这个充斥了喧嚣和嚷杂的步行街面上,杏黄色招牌配合着青绿色窗棂边,天空蓝作檐顶,橘红色是装饰太阳,很独特的装修风格,很独特的浓郁香味,不尽就是让人眼前一亮。不二心头一乐,终于咧开嘴,露出今天最最爽朗的微笑,紧步直奔向那家蛋糕房。 “缪斯在回味”是这家蛋糕房的名字,愈发让不二恍然讶异,独特的视角配合着新颖的名字恰似神来一笔,端端让人回味无穷。灵感女神在回味,是否表明每一位顾客都是灵感的源泉?75分!果然不虚此行。这样想着不二抬手轻轻推开了蛋糕房的大门。 “丁零当啷”是弦挂在镶翠绿色玻璃珠玻璃门上的风铃在哗啦作响,一进门就是那种扑鼻而来的浓浓奶香味,夹杂着甜甜的甘糖飘香,牛乳仿佛已经融化进了血液里。不二淡淡地笑了笑,从装修和色调的搭配加上浓郁到让人食增大悦的心情都有了,85分!接下来应该是工作人员的专注度。 环廊一周,不若旁家总是满壁明晃晃的玻璃橱柜,这家蛋糕房独树一帜地将糕点玻璃柜零星相砌,仿佛随手一伸便能触手可及,但是那种精美的艺术品有让人心疼到不忍。配合着金黄温暖的灯光,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90分! 扬唇轻轻抿,斜眼投向半开放式的主操间,中年的点心师傅正微笑着仔细地忙活着手里的艺术品,仿佛呵护着年幼的孩子一般,那样的神情专注,慈祥认真。95分! 看他手里小心称量着天平称,半点也不敢怠慢,不二感怀一莞,招呼过一旁托手选盘的服务生,问:“有那种方方块块的,像豆腐一样的蛋糕吗?” 腼腆的服务生微微一愣,随即领了不二行至靠墙的橱柜,指着一排玻璃后码放整齐的一块块雪白的蛋糕,笑问:“客人是说这种蛋糕吗?” 不二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回头瞅了瞅临前的几方橱柜,里面的蛋糕不光卖相精美,让人眼前生亮,更添食欲,所以主放在此也不失常理,只是这自己钟情的方块蛋糕却独独留守在小小的后墙小柜里,反而让人好生失望。不二撇了撇嘴,淡淡道:“就是这种,麻烦你我要一份。” 服务生职业地微笑着一边喃喃一边小心第为他包好蛋糕盒,不二恍惚着听他闲言碎语里的内容不禁又是一愕,纳闷地问:“怎么,这不是你们的品类?” “不是,”服务生冲他笑笑,摇头呢喃着开口,“豆腐蛋糕是大师傅的侄子做的,他不是点心师,不过因为这几日新店忙碌,所以来帮帮忙的。您瞧——”服务生抬手指了指放置豆腐蛋糕的小橱柜,惋惜地言,“这还是新鲜出炉的,但是客人们不喜欢这种卖相简单的蛋糕,很无奈我们只能放到后面。不过老实说它的口感真的很好,淡淡的甜味包含在浅浅的豆香里,绵香松软,入口融滑,吃过一次就会再想第二次。” 感怀着服务生惋惜地赞叹,不二接手他递来的蛋糕盒,含笑着轻轻自语:“就是吃过忘不了我才来的呀!” 服务生闻言一愣,随即扬开一抹真诚地微笑,道:“我会把客人的赞美告诉师傅的。” 不二会心地点了点头,转身方要推门而出,蓦地他又转了回身,好奇地问服务生:“你说做这蛋糕的不是点心师?” “恩。”服务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明所以不二为何有此一问。却听不二继续欣喜地追问来:“那他是做什么的?” “是个厨师。”中气十足地回答来自中年的点心师傅,憨厚的笑容里有着深深的真诚,见到不二诧异地转身向自己望来,遂喃喃笑言:“我那兄弟是厨料世家,那小子从小在厨房长大,自然学的一手好料理,可惜啊!”重重地叹息响来耳侧,不二不禁莫名点心师傅为何惋惜,微笑着想要打听一二,那师傅到只径自原委,“前年留学法国,打算学点西洋餐点,出了点事情,回来后一蹶不振,只能守着他家留下的小厨房做些个小生意。若不是新店开张,我也难寻思让他出来放松放松。” 原来是这样。容神着想那厨师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这般萎靡,点心师傅又接着侃侃:“那小子其实是块好料,这样下去到真是可惜了!……”百转地叹息是对后生的期许和遗憾,这反而挑起了不二的好奇心,浅笑着开口:“大师傅,您那侄子的小店开在何处?” 明显的惊讶挂在面上,许是没曾想自己随口的话牢居然真有人搭理,点心师傅怔怔半晌,才疑惑着问他:“客人这是——” “没什么,”不二随意地摆摆手,收起自己的尴尬,浅话连篇,“我好吃,碰到别人赞叹的就都会打听一下,您不怪才好。” 大师傅明理一乐,到也没说什么,只是感慨万千地拍了拍不二的肩头,言:“在新宿那边,不是很大的店子,独独撑个场面就叫——本味之初。” 本味之初,若有所思间,不二细细咀嚼着这个意味深长的店名,不觉会心一笑,冲那点心师傅和服务生微微一抿,转身出了蛋糕房的大门。放外阳光灿烂一片,不二嗅了嗅手里蛋糕盒散发的淡淡豆香味,心情颇好地径自迈向回编辑社的路,他身后流下一地金灿灿的阳光,罩着这个晴朗的春日,一片温暖…… 后款: 豆腐蛋糕 蛋白200g,黄豆磨浆100g,砂糖75g,柠檬汁少许,沙拉油78g,低筋面粉100g左右。 1.黄豆浆加柠檬汁加沙拉油拌匀加低粉拌匀。 2.蛋白打发后加入糖打至完全起泡,加入刚才的面糊拌匀。 3.装模,两百度烤十五分钟。 这款蛋糕绵香松软,甜淡留味,豆香更胜奶香,九夏推荐——上品!! 二 含混不清的背面 中华料理:一品羹 粘稠是润滑在口感间的回味,每个故事都有背后,谁才是真正能品味的人,谁就能拨开混浊。 ——题记 阳光很灿烂,一点一点洋洒在天地间,金灿灿的味道笼罩在人身上时,那种感觉就仿佛饮了绵香甘醇的美酒,酣而浊腻,灼而悠长,一口尽,烧炙的感觉能把人融化在里面,除却了噬人干涸的颓废,如果能够忽略掉此时此刻的饥饿,那就更好了!! 不二饿了,很饿,是那种饥肠辘辘搅和着撕心裂肺又不失挠得心慌意乱的饿,通常这种饿的感觉透来只有一个讯息——如果在没人阻止的情况下,饿的人通常会吃到撑死也不会停下咀嚼的动作,当然前提是你此刻正在吃着。 然而,没好气地翻了翻头顶懒洋洋金灿灿的名为——太阳的东西后,不二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已经干瘪的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无奈地瞄了一眼街旁的24小时便利店,没命地再次哀叹一声,颓废地一踱三顾头,希望在自己踏进店里买那种精美包装袋里干涩毫无嚼头的垃圾食品时能够扑捉到一丝奇妙的味道。 一步,嗅了嗅,恩……浑浊的是空气,东京什么时候有这般恶劣的环境了?? 两步,嗅了嗅,恩……呛喉的是尾气,哎呀!汽车尾气已经超过排放标准了,政府部门怎么不管管?那些争论份子呢?不吵不争了吗? 最后一步,无语望苍天,我只是想找个吃的地方,不至于这么难吧?!…… 极委屈地瞅了一眼琳琅满目的便利店,忍下咆哮的冲动,“咕……”肚子极不配合地发出抗议地哀号,不二终于任命地耷拉了脑袋,紧了紧包包,重又潇洒地理了理完全失望的亚麻色鬓角,好看的唇角扬开弧度,然后掏出钱包,冰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托物驾上的膨化食品游弋,苦恼着买什么好呢?既能哄饱肚皮,又不用愁眉那难咽的味道。 艰难地挑选是漫长的,故意忽略掉欧巴桑有些抽搐的微笑,不二明白,打从自己跨进这家便利店到现在,虽然才短短的10分钟时间,可是徘徊再徘徊,瞥眼简单到凋零的几样包装品,苦恼地抓过一袋子食品,嘟囔已经脱口:“日期不对,不行!”“这个口味我不喜欢,不行!……” 当欧巴桑已经第N次变换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姿势,不二无可奈何地随手抓了一袋膨化物行至付款台,“滴滴答答……”的键盘敲击声干净利落,明确表明敲击者愉悦的心情——终于可以打发掉眼前的碍事者了。 冰蓝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在一次性结完帐单后,不二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冲欧巴桑道:“您的生意一定不好,”在她完全怔愣的当口,他扬了扬手里的饼干,“这是最近的生产日期,离现在都快两个月了,放心吧!我下次一定还会再来光顾的。”话完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刻意忽略掉欧巴桑瞪成铜铃大小的眼珠,转身,出门。 新宿有多大?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它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说它小,自是因为它小到只是这个地球上一处名为新宿的地方,国际地理坐标图上甚至都不可能会出现;说它大,当然是你想要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名为新宿的地方找一家小小的和式料理店子,怎么就那么难。 麻木地嚼着口里干涩的膨化食品,艰难地咽下一口,举目搜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条巷子,不二终于停下了漫无目的的脚步,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问清楚那点心师傅,具体的店家位置在何处,也省过现在的盲目。然而更是让自己讶异的是,自己居然有兴趣来寻找这家名为本味之初的料理店子。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告诉自己,学会寻找本味之初的人,似乎离自己那种渴望容口至美之味的感觉就能更进一步。也许其中的奥妙不是言语就能说得清,道得明。 这样想着,不觉又是会心一笑,看了眼还剩下老大一半的膨化物,不二淡淡抿了抿唇,随手扔进了垃圾箱,“味道不对就是不对,越吃越没味,不吃了!” 掸了掸毛衣上粘落的饼干屑,抬头望了望天,眯缝着眼心里盘算了片刻,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浅踱两步,准备离去,“还是找阿煮婆婆要碗拉面好了,”摸了摸肚子,现在好象也不那么饿了。看来那袋垃圾食品口味不行,却了立杆见影的哄饱肚皮。 旋身的脚步浅踱,一步两步中缓缓停了下来。香,淡淡的香,夹杂着回甜的胡萝卜,有浅浅的鸡噌味在里面,洋葱味并不浓郁,好象还加了点杞子在里面,打底的是猪大骨,蒜瓣和老姜为佐到有些相得益彰,就不知那一点高酱的味道是因了放的什么,总归来说这样的高汤独特中不失传统,颇有种历久弥新的味道在里面,值得窥头一探。 有意思,这算不算是种注定的发现,其知喟的意味总好过失之交臂的遗憾,不觉间挑开一抹精黠的微笑,不二步伐轻快,寻着那若有似无,飘忽渺渺的香味行去,只觉身心一遍畅快,凝唾的喉头一紧,豁然猛拍了脑门,一悟:“难得难得,凡事只有难寻的,当然要找上一番的,我怎么这么笨!” 也不知拐过了几道弯,冗长的巷子里只有点点班驳的昏光,道旁横开帘布长挑子,蓝黑纹理的布帆是店家料理的象征,橼木的桩坊老旧得厉害,已经拨脱了木漆没有一点新鲜的颜色,窗阁玻璃上有残破的小角,檐帆上挑临阁上还有没有扫去的蜘蛛网,唯一亮招牌的地方堆砌着杂七杂八的湿柴,没有店名,不知所得。 四下里瞅了瞅,开在这样一个偏僻有不当道的地方,能有生意么?若有所思,不二凝神片刻,轻抬手缓缓推开了拉门。 扑鼻是浓郁的凝香,夹杂了甘回的胡萝卜香和一点杞子的香味弥漫在不大的小室里,主柜处横开的座椅擦得蹭亮,拨脱了木漆是岁月的痕迹,随意地瞄上一眼椅脚,居然钉上了铁烙,想来是怕客人被摔着吧!毕竟是有些年头了。有些闷堵的心情因了那椅脚上的铁烙很释怀,抬眼蒸腾的白烟笼罩在主柜上空,墙柜上的橱材码放都很整齐,和着泛黄的墙色透来一股冗长的感觉,游目扫向一侧,靠墙的塌塌米上已经摆开了四张和桌,泛黄老旧的墙面零星着斑斑的白点痕迹,正墙上方是食谱牌,一个男人正弯腰佝背对着自己理整着和桌,对于自己的进门仿佛根本没有留意。不尽是一腔纳闷,不二回头低眼瞅了瞅拉门把,上面磨损的痕迹应该很深,却被细心地包上了一层棉套,同样的也影响了拉门的声响。 浅眉一莞,不二感怀地再次抬头,男人还在忙碌着,左手扶在和桌边,右手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桌面,从上到下,规规矩矩,异常认真。 “那个,是店家吗?打扰您一下可好?”迟疑着喃喃开口,不二温和的语气打断了男人继续的动作,看到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不二一瞬错愕,冰蓝色的世界里看见男人有着一头干净清爽的精茶色头发,随着干脆地转身投来狐疑的视线,棕树脂的镜片折射着冷淡的光芒,严肃僵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漠然的感觉让人热暖不起来,不二心中恍过一丝失望,为那男人冷淡的态度而失望。 沉默在此刻蔓延开去,对视的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凝滞的雕塑一般,空气也稀薄的令人窒息,只有主柜边汩汩的白烟表明此刻此地的真实。 许久,久到不二都觉得自己低颔的脖子都有些僵了,他才苦笑不得地抬手一边揉了揉脖子,一边靠拢坐塌旁,吁下一口气弯腰坐定,再次抬头凝向男人,莞尔一笑,问:“店家可是正好经营开市?” 男人冷漠的镜片晃过一丝犀利的光芒,沉默地盯着不二半晌,才淡淡地开口,话来好似冰雪,他正经道:“如果是早市,现在已经过了,如果是午市,”顿此的话一收尾,男人抬腕瞅了一眼手表,才接口,“现在才是10:30。” 微笑的颊抽搐了一下,不二的思想有一瞬停顿,然后才牵扯着好不容易找回来地声音,道:“难道做生意还要分时间段吗?” 男人迟疑了一下,冲不二颔首一礼,然后下了坐塌,慢慢行至主柜里,取过一边的围套,一边系在自己身上,一边简单地应他:“不,既然开门,当然是做生意的。”抄手过一旁的围袖,瞅了一眼底料锅的火,将炉火调至文火慢慢煲着底汤,男人这才抬眼凝向不二,礼貌地问:“您要点什么?” 含笑着将男人一举一动收入眼里,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却很冷漠,仿佛只是做着一项麻木的事情,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可奈何。不二沉默了,默默地抬头望向正墙的食谱牌,细心留意着上面的价目码,然后眯缝着晃过一丝讶异,平常的和式菜谱理所当然地占据显要位置,西式的快餐也略分一二,可是,其中居然夹杂有中华料理?这到让不二不禁刮目,索性回头精目忽转,不二笑问:“店家手艺精,竟能还能做中华料理,这到挺少见的,毕竟我很少在别家看到。” 男人凝目若有所思地瞅了瞅食谱牌,然后游目到不二含笑的脸上顿了顿,终于低下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没有吭声。 气氛又开始变得压抑起来,本就不流畅的狭小室内更是让不二莫名感到了一丝憋闷。他浅咳一声,拉回男人的注意,才笑着道:“就拉面好了。” 应了一声,男人到也干脆,放下手里包裹的紫菜叶,接手一旁正在酵着面团,一边点水揉揣,一边回头布下散面粉,漠然地问他:“用什么汤打底?” 居然是纯手工的拉面?有意思。兴趣一瞬被挑了起来,不二眯缝着眼,唇上泛来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浅踱着缓缓靠近主柜旁,捡了张椅凳坐定,伸头打量了一下隔了主柜里的操作坊间,干净、整齐是特色,布施齐全是买点,男人沾水匀力地揣着面团的认真模样透过浅浅飘飘的白色烟雾居然显来这般从容。不二有些迷糊了,一个厨师能用“从容”来形容他工作时的模样么?疑问一出,答案居然是肯定。不觉会心一笑,不二径自摇了摇头。恍惚着听到男人又重复问了句,不二含笑着枕肘腮边,瞅着男人的动作应他:“就你熬的上汤好了。” 男人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沉默地抬头深凝着不二,精亮的镜片泛过一抹狐疑,不二这才注意到男人有双非常好看的斜长凤眼,眯缝着打量自己的视线深邃的看不见底,那一丝一缕穿过门里高阁排气扇的阳光打洒在男人身上时,就好似和暖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荡涤开去就是温暖的春天。不二蓦地就是一阵感叹,或许眼前的男人并非想象中那样冷淡,他只是善于隐藏罢了。 对视良久,空气安静的能听见白烟飘渺的声音,不二依然含着笑,虽然那笑容有些僵硬,男人却在此刻移开了与他的对视,埋头的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一旁的炉灶添了大蒸锅的水,将一旁沥净水的红豆尽数倒入蒸锅里,顺手是精盐两茶匙,盖盖子,上大火焖煮。这是在做红豆饭,然而不二慧眼细心地注意到男人在流畅地加入精盐的同时还加了一旁切好的两段大葱节。独特的做法,就不知这加入了大葱节的红豆饭又会是何等滋味? 男人一直很安静地忙活着手里的活计,不紧不慢,不急不徐,浑然天成的姿态仿佛已经融入到整个烹制的过程里,不二默默间到有些莫名的欣慰,欣慰着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凝想地片刻,男人已经将面团置上案板,擀面杖不知何故给镶了定锥,拧在主操台上刚好中间隔着案板。不二讶异地看见男人挽手被拉长的一截面团圆定擀面杖,右手开工一掸,撒了干面粉的面团被两厢横拉了开,男人的右手纵开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像亮开展翅的雄鹰,那揉揣白亮的面团成条开去,然后重复圆上擀面杖又重复方才的动作。这又让不二再次怔愕,不同于常人的拉面方法,只一支手在匀动拉着,那拉出的面条精软富有韧性,匀动的拉力又使得面条粗细均匀,这是何等的技术才能做到?不禁深深感叹,不二再次对男人另眼,总觉得他这般不按牌理的作为定是有着什么背后隐藏至深。 粘了干面粉的面条在男人手中慢慢由粗变细,由少渐多,挑面杖穿挑横散,仿若瀑布挂川,让人惊讶的同时不得不佩服男人高深的技艺。 短暂的时间里,不二不曾开声,男人自然也没有主动开话,二人就好象未及相逢多年的旧识,只用动作沉默无言地交流。不二看着男人将拉好的面放置筛面箕中码定,转头换了另一膛炉灶点火置锅,加水烧煮,置汤碗料高酱肉汁备用,才接着方才停定的活计继续包着紫菜卷。 气氛很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不二在静静地注视着男人流畅的动作,从紫菜包到配料的准备,寿司最好是立食而做,糯米团和鸡蛋还是要提前蒸煮熟。生菜、海苔、猪肉、虾仁、章鱼、墨鱼、鸡蛋、高丽菜、葱花、柴鱼等等等等……只一个人忙活,没有旁人,不二有些感喟男人周遭弥漫的寂寞感觉,沉默地思考着他是否一直都是这般? 汩汩作响是伴着时间流逝后的水开声,男人等那汩汩声继续一段时间,转头另一膛的煮锅也在冒着白气,抬手麻利地抄开大蒸锅,上筷夹出已经松散的葱节,置手一旁早准备好加了糯米的煮米倒入蒸锅里,上盖,换文火焖着,随后挽手抄了一码面条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滑放入掀开了煮盖的另一口煮锅,开大火上盖后,男人快速地置上汤面碗,由那口不二始终嗅着浓郁香味的高锅里勾勺半碗白鲜的清汤。汤是清滑白亮的颜色,不二看见男人纤长的手指巧妙地搅匀混合着高汤和肉汁的汤碗,动作非常娴熟,这让不二顿时垂涎欲滴,原本一扫而空的饥饿感陡时袭来。 蓦地,拉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拉开,猛掀翻的蓝布帘子下涌进来是一张稚嫩的脸,汗水抹花了面庞的小男孩一脸的惊恐,在见到男人的一刹那,劈头就是一阵嚷嚷:“叔叔,快去看看!龙马君,龙马君……”哽咽着语无伦次,男人手里的动作骤然停顿,原本空洞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看在不二眼里莫名心有些哽住了。 男人“啪”一声关掉大煮的火源,果断地解下围套,大步流星地迈出主操柜,冲那刚刚奔进来的孩子一点头,冰冷的声音压抑地开问:“龙马怎么了?” 孩子也不管男人此刻盛焰的火气,一把拽住男人就往外面跑去,“叔叔!叔叔!快点!再不赶去,我怕龙马君会被他们打死!……” 打死?!这么严重?!不二诧异了,惶惶跟着奔出来,眼瞅着男人被小男孩拉着拐入一旁的小巷里,他也急步匆匆,紧紧跟了上去。 单开道的巷子里,阳光也照不到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垃圾箱横置在地,果皮纸屑乱散一地,招来苍蝇翁翁乱叫,吵得人心烦乱,弥漫着呛喉的恶臭笼罩在这样一方阴暗的角落里,令人作呕。 “噼里啪啦……”一通是拳打脚踢,为首的大孩子扭曲着狰狞的脸,一脚踹在蜷缩在地一团抱紧的男孩儿肩上,听到他气愤地哼哼,大孩子鄙夷地嚷叫着:“我让你横!我让你横!敢惹你佐佐部少爷,找死!——” 蜷缩的男孩儿倔强地任由人踢踹着,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抱紧着头只用倔强的眼眸透过手臂间的缝隙狠狠地瞪着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大孩子。 许是听到男孩儿没有吭上半声,大孩子觉着没意思,领了一旁看好戏的同伙吹嘘了一番,啐了口唾沫在男孩儿已经肮脏的半拉校服上,一脚踢翻了躺在旁边散乱一团的书包,踩烂了打翻在地的便当盒,临了还不忘蹭了蹭鞋底,便头也不回地放肆高笑着离开。空中掠过的麻雀,在此刻唧唧喳喳的欢叫声与这样的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更为讽刺的是当小男孩拽着男人赶到时,只能看见男孩儿委屈地抱头蜷缩地上一动不动孤独而渺小的身影。 气氛有些沉闷,临午的太阳明明很灿烂,不二却觉得无端有些压抑,眼睁睁看着男人沉默地上前,安静地捡拾起已经踩烂的便当盒,低头瞅了瞅,终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然后默默地捡理散乱的书包,笔,铅笔盒,课本,明明是高大的背影在此刻不二的眼里却越发显得沧桑。 男人一步一步,缓缓靠拢蜷缩的小男孩儿,静静地理整已经肮脏的校服,大手轻轻拉开男孩儿抱头的手臂,忽略掉手肘上的鞋印,将男孩儿扶头而正,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默默地转头对拽他来的小男孩问道:“是水野吧?”小男孩懵懂地点点头,听到男人淡淡地开口言:“先替我跟龙崎老师请个假,今天下午龙马就不去学校了,过午我会去电话知会一声的。” 小男孩应诺着点点头,怯怯地靠上前,低头瞅着男人将男孩儿扶起身来,支手掸去校服上的尘土,蹭了腥果皮的黄渍惹得人眼贲张愤怒得厉害,叫水野的小男孩忧心地冲男孩儿问道:“龙马君,龙马君没事吧?” 嘴唇咬地死白,金色的瞳子瞟了水野一眼,闷哼着鼻子,男孩儿倔强地抬了手肘擦去鼻下快要干涸的血渍,低头瞅着男人安静地替自己理整已经肮脏的校服,沙哑着嗓子,哽咽却不屑:“我没事,凭他们,哼!还差得远哩!” 青花的小脸半边已经舯得老高,不服气地昂着头,口吻里的不屑惹来不二一阵喟晤,那孩子到还倔强,墨绿色的头发衬着金色的瞳孔昕傲得紧,便是在这样一片狼狈下亦能骄傲,到是难能可贵。然而,不动声色的男人却只是简单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那孩子就闭口噤声,翕合着嘴,支吾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抿紧了唇,没吭半声。男人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将书包抱在怀里,牵着男孩儿的小手,淡淡道:“回去上药。” 那是副温暖的画面,虽然画面并不美观,牵着孩子小手的男人一脸的阴黯,不难看出他很生气,而孩子呢?挂花淤舯的小脸始终浮着一丝蔑笑,仿佛看透人世一般,不屑于旁骛。偏偏这样诡异的画面融合了临午的阳光,显来又是这般的温暖,不二深悟着心头淡淡,或许家人就是寂静深处的一盏明灯,在阴霾的时候最能照亮人的内心,就像眼前的——父子。 沉默地跟着男人和孩子回到小店,文火焖着的大蒸锅已经飘来点点淡淡的豆香,夹混着闷了葱香味的米饭,稻味悠远,令人食欲大增。男人却将书包掷到塌塌上,一边往后屋行去,一边叮嘱孩子洗澡。直到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消失在了厚厚的拉门后,不二才讶异的觉得,他们好象忘了自己的存在。 百无聊赖,闲自踱到主操间里,先前煮下的拉面已经桨成一锅面汤,文火里闷香的红豆饭和高汤夹混在一起莫名闷堵得慌,不二蹙了蹙眉,随意地打量着案板驾,调味盒,那根镶了定锥的擀面杖,好奇着想要拿来研究研究,男人磁性的嗓音骤然响来低呢:“你做什么?”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错愕地抬眼望来,着实被刚才的低呢吓了一跳,不二吁气着吐吐舌头,怔诧的眼张了又眯,尴尬半天才招手道:“抱歉,抱歉,只是想参观参观,我这就出去。” 在着男人噬凛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退出主操间,踱回前柜坐定,看着男人睨了一眼已经桨成一锅面汤的拉面,入耳是长长地叹息,不二莫名心头一紧,男人淡淡的语气里终于多了些温暖,他说:“抱歉的是我。” 不二愕然一愣,瞅着男人顺手打着了炉火,将桨面汤锅端来倒入下水池子,动作又一顿,余下的一口面汤他又端了回来,驾上炉膛,添了两大碗高锅里的上汤,转头抓来两个鸡蛋,一边打了蛋清在碗里,一边支了筷子打搅着,冲不二言:“不吃拉面了,换别的吧!用不了多少时间。” 心领神会地莞尔一笑,不二只有一个“好”字出口,便不再多声。 男人打蛋花的姿势很优雅,“刷刷簌簌”的声音仿佛是劲到刚好的背景音乐,节拍配合着面汤汩汩,一刀是降调,一筷是高音,焯高的浓汤混合着鸡蛋羹的白花,撒点相缀的是葱花,轻勾芡,慢慢匀,浇稠入碗,焯了竹荪和青菜叶子,一点香油做妆凝,零星红椒是伴侣,小汤匙沿边,男人递到自己跟前时,不二莫名心中一阵感动。低下头,模糊的视线里,白稠的浓羹里漂浮着红星点点,青绿色做帆,一朵朵开的是洁白的花,香味浓烟袅袅,纤长的手指恰递来一小碟大根腌,男人道:“趁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勾碗沿的手指一顿,入口是稠而不腻的粘滑,一点盐香,一点米香,一点油香,鲜是海洋的味道,浊是山林的清风,沿着两腮慢慢滑入喉里,浇灌出味蕾十万分之一的感触,不二哑然猛睁眼,紧紧盯着男人,欣喜地问:“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男人不明白。 推了推面前浓稠的碗,不二再次欣喜地问他:“这个叫什么?” “羹。”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字。男人颇有些好笑地瞅着不二欣喜的表情,比他之前礼貌的微笑要好上数倍,这算不算是对自己烹饪的肯定? “羹?”讶异着这只有一个字的名称,不二有些狐疑地搅了搅小汤匙,白花顺着他划出的方向形成一个漂亮的圆塔圈圈。 “不然还叫什么?”男人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计,答话间孩子洗完澡刚好慢吞吞地踱了出来,白皙的肩膀手肘小腿上满是淤青,嘴角也裂了道口子,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睁着金色的瞳子虎视耽耽地盯着自己。男人见了,只是淡淡地应声言来一句,“中华料理只管这个叫羹,我随便做的。”话完,捡手一旁的小药箱,行至孩子面前,命:“把头发擦干。” 眼看着孩子应声狠命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在着男人夹了棉花球递来的过程中自己小心翼翼地给破皮的伤口消毒。不二细心的发现那孩子身上的淤青有的很深,有的浅到只剩一个痕迹,看来是不同时间留下的,而男人仿佛已经见怪不怪孩子这般,沉默中包了个刚煮的鸡蛋木愣愣就招呼上孩子的嘴角,“哎哟!你烫死我啊!就不能轻点儿!”孩子忿忿不平,狠狠剜了男人一眼,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成功的将孩子的吵嚷堵回去,他说:“烫死活该!我没让你跟人打架。” 孩子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吭声,慌慌接过男人手里的鸡蛋,嗫嗫道:“我还是自己来好了。”男人随他,起身又进了主操间,开始收拾起备用配料。 含笑着看眼前二人的互动,那孩子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当然前提是忽略掉他从头到脚班驳的伤痕。 也许是自己放肆地打量惹了孩子气恼,孩子忿忿地哼了一声,翻了不二一眼,汹汹地冲他嚷来:“看什么看!吃你的吧!” 一口没有呛到喉里,不二赫然诧异地看着孩子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到自己跟前,腰一插,一派教训的模样,道:“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又没招惹你!” 眯缝着眼,看着眼前小大人模样的孩子,不二心头一阵好乐,正要张口同他胡天海侃一番,男人一个爆栗敲在孩子头顶,呵斥已经脱口:“不许跟客人胡闹!” “姐夫!”孩子一声大吼,忿忿中瞅见男人犀利的目光投来一凛,立时闭口,终于跳下椅凳,悻悻地关好药箱,“我进去了。” 忙碌着手里的活计,男人没有多言,不二看着孩子嘟了嘟嘴,心不甘愿地慢吞吞向里间踱去,好半天才消化完他二人方才的对话,呐呐着脱口:“怎么,你们不是父子?” 男人一瞬停下手里的动作,孩子抽搐着脸颊慢慢转身,不二忽然感到一阵窒息的压抑,原来,果然,从刚才自己仿佛,好象,就有点那什么误会似的。瞄瞄男人僵木的表情,瞟瞟孩子阴森的笑容,不二立时感到的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果断地掏出钱包,和着一通快人快语,噼里啪啦地笑着道:“呃,那个,老板,我已经吃好了,这是会帐。刚巧午市开始,您还有的忙,我就不加打扰了。”话完,小汤匙“叮”一声落回碗里,不二招笑着两步窜到门口,深深一鞠躬,顿咳一声,总结性地道:“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不过我还是要多提一句,”戛然而止的话头迎向男人,不二笑眯眯地真切恳言:“那个,您的羹,盐放多了——点,记得下回改进。”音甫落,门一拉,人迅速消失。 狭小的空间只能听见水在汩汩的沸腾着,男人眯缝着眼盯着不二消失的门口百种凝思,片刻,孩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来:“姐夫,他很厉害,居然能吃出你故意留下的破绽。” 男人凝晤着回头望向孩子,沉默一瞬,低头收过不二吃完的碗筷,道:“小心感冒,快去把衣服穿好。” 孩子戏谑地巧巧一笑,抽疼的嘴角牵扯着面部神经,老半天才留下这样一句:“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能比上姐姐的舌头。”若有所思中,慢慢踱回里间,不再出来。 等到孩子消失在了里间的拉门后,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精锐的瞳子里一直盯着不二消失的大门静静思量,他身旁白烟缭绕,将个清明的思绪理得纷乱开去…… 后款: 一品羹 上好糯米50g,鸡蛋2个,甜红椒切丝30g,葱花少许,老姜瓣50g,蒜瓣50g,高汤500g,蜂蜜30g,精盐10g,味精10g,香油50g,水芡粉100g。 1.糯米洗净上煮锅同老姜瓣葱瓣加500g清水熬置八成熟,沥去多于水分,捞出老姜瓣蒜瓣,加入高汤继续熬煮; 2.取鸡蛋清搅匀,均匀搅至糯米粥中; 3.加入蜂蜜少许,精盐少许,味精少许调味; 4.待到粥至粘稠状时,勾水芡粉入锅收水; 5.另至清水煮开将甜红椒丝浅焯熟; 6.将糯米粥装碗,撒上红椒丝葱花作点缀,浇香油提亮。 一品羹源于煮粥,清淡不失爽滑的口感多适合浓香大餐后的小品,九夏建议:春节多荤,不妨喝喝粥,清淡一下口味。 三 真相需要澄清 和式料理:味噌汤 有些矛盾需要解释,有些事实需要澄清,我不是不了解真相只有一个,我只是需要有人拨开挡在我眼前的迷雾,告诉我真实,仅此而已。 ——题记 对于喜欢吃的人来说,蔬果肉畜贩卖市场就是一个必要接触的地方。在那里你能嗅到各种各样的味道,膻,是牲畜的毛髭含混着稻杂蒲草的气味;腥,是鲜肉夹杂着黏着海风的味道;清,是青菜飘散着水腥包裹了一点微妙农药的殍叶;甘,是新果染湿了托驾台混合着新油漆的刺鼻湿润,转目是透明窗几的托物驾,日光灯照得鲜果水润淋漓,打得蔬菜翠绿清新,膻气仿佛已经飘远,腥味不曾入鼻。井然有序的市场,井然有序的人们,和漫不经心、井然认真的男人。 男人很细心,斜长的凤瞳在扫向托物驾台时总会认真仔细地挑选一番,精亮的镜片折射里日光灯的精芒,耀在不二眼里是难得的佩服,干净的头发透来清爽的味道,白洁干净的衬衫虽然已经过旧,但罩在那样一伟健硕的身上不失为一种别样的潇洒,那一抹精茶头发不知为何竟横亘在了胸间,让不二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一连好几天都舍弃早晨难得的酣眠时间,而选择跟踪。 是的,不二周助在跟踪,跟踪那个男人,那个有着一头精茶色发丝,戴着精亮眼镜的厨师,一连几天,乐此不疲。而男人也仿佛并没有察觉不二的跟踪,依旧每天每天,日复一日地认真挑选自己当天应选的食材,从不盲目,胸有成竹,恰似他头一天已经想好第二天应当的菜色一般。 这是个很微妙的过程,高大的男人在前认真地挑选食材,从青蔬到鲜果,从肉畜到海味,斯文的男人在后微笑地跟踪,从量贩台到计量称,从割刮板到附加工处,每天每天,周而复始,没有停息。 不二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发现自己地跟踪,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踪,不二只是在诧异着,诧异着男人仿佛已经窥透一般的从容,毫不拘泥的姿态分明表示着他似乎早已看透,却又故作糊涂,就像他的羹,不多不少,就只多加了那么一点点的盐,然而,就是那一点点的盐,那一点点的味道让不二吃出了别种心思。白转流口间的润滑,粘稠在喉头的触感,十万分之一的微妙,十万分之一的情感全都包含在其中。有人说,厨师是做吃的,他在做的时候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旁人一概不知,若能吃出包含在其中的深意,就离探究其内心更进一步。不二是食者,专能品味一道菜肴的深意,可是他吃不出男人所做羹里更深一层的意味,那种浅浅萦绕在表层的落寞到底代表什么,不二真不知道了。厨者,所以为厨,当是让人闻得开心,喝得放心,吃得舒心,留后念心,唇齿间的咬合是种意境,味蕾就是试金石,一张一合就是快乐的节奏,传承历史,从吃开始扩散出去。 这样想着,不二再次眯缝着他那冰蓝色精狡的眸子,肆意地打量着男人,直到男人终于再一次挑选完自己今天的食材,转身慢慢踱回到市场停车库里自己的小箱房车旁站定。冰蓝色的世界里,男人有条不紊地放置好挽篮的食材,将购物篮固定好,关上房箱,转身回头,面对着笑地狡黠的不二推了推已经有些下滑的眼镜,一本正经地问他:“先生,您跟踪够了吗?” “哟!——”故作夸张地打了个哈哈,不二好整以暇地笑着开口,“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无关痛痒下去,毕竟这几天你根本都不曾搭理我。” 斜长的凤瞳微微眯缝着,男人将不二优雅狡黠地微笑看在眼里,许久,才不愠不火地淡淡呢了句:“您提醒了我,我的确不应跟您这样无聊的人一般见识。”话此郑重地冲不二颔首一礼,转身踱回车头,“喀”一声开了车门,准备上车。 “你是故意的。”非常肯定的一句不假思索就冲口而出,不二一贯温和的口吻里多了一层冰冷地愤怒。不可否认,在他转身走出那家和式小店时,莫名就这样想到那一点点盐的关键,男人是故意的,故意隐藏自己高超的厨艺,这无疑让不二非常愤怒,同时也很讶异,为何就这样被挑起了从来随性下的愤怒。 男人把着车门的手臂有了一瞬停顿,随即转身,冷漠僵硬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不二只听他毫无起伏地开口道来疑问:“先生,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一字一句,笃定、坚持。 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二闻言却只是挑眉流萤莞尔一乐,笑道:“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一点,厨师是传承美味于人们快乐品尝的职业,如果连起码的职业道德也不遵循,那又何必坚持?”颇有些高深的话语,夹含着狡笑式地冷嘲热讽,轻蔑做载体,锋利的是严词,不二的话铿锵有力,一派优雅中不禁为男人地推搪而惋惜。 刚毅的眉头微微挑了挑,男人静静注视着眼前明明陌生又熟悉的容颜,眼前人一口伶牙俐齿,迂回婉转的措辞,语带犀利地嘲讽,居然就那样一针见血地点明了自己的长久以来的矛盾。心,有了一丝动容,为那十万分之一间微妙的味蕾,为那只一口就能品尝出深层含义的舌头。 男人终于长长吁了口气,浅浅扬了扬抿紧的薄唇,似有若无的弧度淡淡着美好,不二忽然感到有无数道阳光照射在身上,那种暖暖的感觉渗入心房,温馨又不失灼热,好似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欢腾着…… 看到不二再次流露出那种深凝的微笑,男人若有所思地黯了黯眼神,随后一边坐进驾驶室,一边道:“您的提点我已经知道了,往后该怎么做我当然也有分寸,所以请您不要再做‘跟踪’这样无聊之举,如果想来店里,我随时欢迎。”话完,“喀嚓”关上了车门。 不二略略凝神,他听到了什么?男人说的委婉,拒绝意味分明很严重,那“跟踪”一词更是吐字清晰,这让不二很是恼火,按耐下发作的火气,不二蹙眉眯缝着眼,笑嘻嘻地把着车前窗,探头男人面前,问:“我不吃素,单单好那么一口,河村师傅既然指点我来,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发了?” 仿佛已经知晓不二何来的因由,男人深邃的眼瞳里闪烁不定的光芒,转瞬即逝,把着方向盘,只说:“请放手,这样有违驾驶规制。” 蓝眸一闪,笑弯了嘴角上扬,不二崴着头,巧道:“我叫不二周助,杂志《味道南北》的编辑。” “啊。”应了一声,男人没有多余话说,只是直直盯着不二,锐利的瞳子里折射冷漠的因子。 深深吁了口气,不二鼓着颊,面对男人的冰凛毫无惧色,唏嘘着吹开挡在眼前过长的亚麻色刘海,笑眯眯地又开口:“手冢先生你就这么‘啊’一声了事啦?”男人仍没有开口,只是低头启着钥匙,发动汽车。不二嘈嘈喈喈着哼哼,继续不折不挠地笑着开言:“手冢国光承袭本斋厨料出身,十五岁便因参加巴黎国际美食大奖赛,荣获银制盘新秀奖,从此开始在厨艺界崭露头角,二十三岁展转留学意大利、英德法、西班牙各国,苦研西式正统餐点,因为两年前突来的车祸而入院治疗半年时间,之后便似销声匿迹地回国,更就此一蹶不振,只独撑着本斋家祖留下的铺面店子过活,”巧巧的话尾慢慢收音,男人沉默地注视着不二挑开一抹高深莫测的狡黠微笑,道,“我没有说错,对不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恰似一台智能机,其详细的程度连男人也深喟不如。 沉默蔓延开去,对视的二人你不言,我不语,穿堂袭过的风夹杂着甘蔬腥海的味道浮面而来,让人惬意。男人终于挑了挑眉头,粞合了嘴,半天才问:“那又怎样?不二先生!”浓重的口吻,将“不二先生”吐得清楚明了。 不二一晃错愕,只味不明地一愣,手冢已经径自呢喃着开口:“我是个厨师,我只做厨师应做的事,这就是厨师的本分,如果您不明白厨师的本分是什么,那么我多讲半句都是废话。” 厨师的本分?不是让吃的人能开心、放心、舒心地品味么?听眼前的男人说来,难道还有其他更深的含义?这次不二是真的困惑了。他眯缝着眼,仔细地咀嚼着手冢话里的含义,沉默中慢慢探出了身子。 “喀——叱——”伴随着小箱房车汩汩发动的马达,不二周身一颤,目愕中眼睁睁看着手冢驾车扬长而去,狭隘的视线里只能依稀窥明白色小箱后房颤浑浑的影子在模糊地浮动着。 天,是沁人的蓝,阳光很灿烂,风也很清爽,可,人却烦恼…… 不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市场的停车库的,沿着黄色的斑纹道缓缓踱出宽敞的车辆进出通道,忽略掉记车员讶异的目光,不二只是低头思考着,思考着手冢方才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厨师的本分? 抬头望望蔚蓝的天际,浮空一丝淡淡的云朵在飘渺着,不二不觉露出会心一笑,懵懂中,他好象有点了解手冢那样坚持的动机是什么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吁下一口气,翻眼皮嗅嗅澄新的空气,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刚刚挂上颊边,“咚咚咚咚……”不合适宜的铃声骤然响来,不二非常促狭地翻了翻白眼,然后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来电,忿忿耸了耸鼻头,然后,按键,“喂,英二,又出什么事了,我不是告诉你我外采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得厉害,皱眉听那语无伦次中,不二只扑捉到一个重点,好象、仿佛、大概,是在说那个尾渔膳那篇评论云云。抓不住重点地描述让不二一头雾水,终于捡着说话者一个喘息的空隙,不二劈头就只问:“英二,重点!你想说什么?” “周助,老编让我们今天、现在、马上,就赶去尾渔膳料理,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老编说小董少爷也在场,你说,该不会是让我们上门公开道歉吧?那样太丢脸了!……还有,会不会把我们炒了啊?!……我不要啊!!……” 含混着哭腔搅得人心烦烦的,不二听了个大概,凝思想了片刻,怎么想,怎么也不觉得情况会如此糟糕,一篇小小的评论,顾及商家的面子并没有放在主标版,只在副刊处草草带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无理取闹的事件,但都是对方无证无理在先,即使再怎样大闹也没有让步过,更何谈上门道歉?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了。 心中乱麻一团,理不清楚,听到电话那头菊丸呱呱嚷嚷,哭叫不停,不二只得耐下性子,温和着语气,安慰他道:“英二放心好了,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然后再见机行事。天下有理的地方多了去,我就不相信我们明明占理,难道还让人威胁了去?炒我们,好啊!这样糊涂不济的地方,待着如笔都不能洒脱,不如不待!” 这样宽慰菊丸,其实不二心里也没底,毕竟老董好打发,这位小董少爷么?该说他太精明,还是太狠辣?交际手腕就不说了,叱咤商场还游刃有余,用董事长家的管家乾贞治的话来说,就是:他就是作董事的料。听听,一个人生来就只能作董事,那他还能有别的什么作为吗?答案是否定。 无奈地长舒一口气,悻悻地望着天空愣上一神,莫名有想到手冢方才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夹着深深的沧桑在里面,看不清越想去看清。不二终于低头笑了笑,转身直奔电车站方向奔去。要我上门道歉,等着好了! 莞尔一笑,头顶一片阳光灿烂…… 精美的装潢,点点斑亮的是金黄的照明星灯,镶嵌在水晶底座的灯托里格外惹人耀眼,四周勾壁的是线条优美的壁画,稍稍突出的浮雕配合着从鱼型小喷嘴里汩汩吐出的清泉形成一副天然的画卷,背景音乐是轻扬的抒情旋律,有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眼角的泪砂痣,一手随意地跟着背景音乐的节拍缓缓起伏,状似漫不经心,浅笑浮云地流目周围。 这里很诡异,除了舒缓的背景音乐在悠扬着,只有几声杯碗交叠的碰撞声在“丁冬”,没有人说话,只有人小心翼翼地躬身在侧。 华发一瞬划过漂亮的弧度,一旁红发的青年兀自捏了把冷汗,心里正忖着:“周助,你找死啊!你怎么还不快来呀!小董发威,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周助,拜托,你快点出现吧!——” “乾,”毫无起伏的语调,说话的人有着一口高傲的华腔,举手抬指间一派高贵威仪,伴着他挑眉星眸地颔首轻唤,在侧的黑西服男人推了推脸上黑边框的眼镜,恭恭敬敬地低喏应他:“在,少爷!”“那个不二周助还没到么?” “好象、大概,还没到,少爷!”一本正经地回答,可以忽略掉语气里恶劣地狡黠,黑西服的男人冲着红发青年咧嘴一笑,转头回答主人的问话。 “呵!”径自扬高八分语调,高傲的人高兴致地巧笑开口,喃喃自语:“不错嘛,居然让本少爷等他一个人,够独特!有胆识!” 闻言若有所思,唤乾的男人从容地摊开手里的资料夹,大略浏览一番,然后语调轻快地应声主人,言:“少爷,这个不二周助大有来历。” “哦?”兴趣一瞬被提起来。 “他父亲是前东京美食协会副会长不二知信一,母亲不二淑子是电视台美食栏目主持人,姐姐不二由美子专职营养顾问,唯一的遗憾是胞弟不二裕太似乎对料理食之乏味,更喜欢网球,现在在美国打职网。至于他个人,从三年前加入杂志社,便立冠群芳,当即载版头条,笔名——寻找。”汇报完毕,乾干净利落地收好资料夹,一旁的红发青年已经大汗淋漓。 听完管属地汇报,高傲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巧笑着浅浅摇头,直到一旁躬身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支吾着开口,言:“迹,迹部少爷,那个,不二现在正好外采,所以,所以……”所以不出个所以然来,中年男人频频擦汗,偷偷瞄了一眼少爷,飞扬高傲的脸上没有一丝蕴色,应该没有生气吧?? 眯缝着眼将四周打量一番,呢着唇,迹部优雅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乾躬身静候,听到他吩咐来:“不等了,让厨房开始吧!” “是。”乾管属应诺答声,抬眼便睇了身后整襟而立的高帽大厨们一眼,为首的厨师长一愕,脸色微寒地瞪了红发青年一眼,然后率领一众厨师回转后厨,不多时,华美的厅堂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然而,随着乾管属眼镜一折,所有人又开始噤口闭声,不敢多言。 不二赶到就是这样诡异的画面,本该是午市开营的时间里,华美的大厅鸦雀无声,尾渔膳一水的众人,从大堂经理到服务生众,甚至连后厨房里帮忙的礅手全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厅里,斜目整襟这一人,不二将眼微微一眯缝,嘴角咧到最大的弧度,冲着那为坐于前台主位的上宾一鞠躬,扯直嗓门,唤:“迹部少爷。” “啊,不二周助?”巧巧一笑,毫不讶异地开白迹部话来居然有着一丝高雅的调侃,“你还知道来啊?本少爷以为你连尾渔膳的大门开在什么地方都忘了说!” 挑挑眉,不二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狡黠一莞,道:“没什么,我在外采嘛,赶过来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当然,如果少爷等不急,也不能怪不二礼虚冒犯。” 大言不惭还强词夺理,迹部面部很明显地抽了抽,不由将眼前斯文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于纵声一笑,喃喃摇头:“有意思!有意思!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同本少爷讲话了,不二周助你算一个人物!” 自鸣一得地浅浅笑笑,不二上前拉开迹部对席的桐花木椅,坐定,不顾菊丸不停给自己递眼色,冲迹部道:“既然我都来了,那就开始吧!”然后转头朝乾管属微微一笑,“麻烦乾管事,可以让他们上菜了,我只要一份就够了。” 这是什么状态?所有人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不二对乾指手画脚,小董少爷居然不加阻止,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他:“一份就够了?” “够了。”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二周助向来的把握胸有成竹。 “真的?”问话的乾都很狐疑,眼前斯文的男人一派淡定的从容很是少见,难道他就这么有把握?乾莫名了。 “就一份。”再次确认,不二回答的干脆,不容一丝余地,冰蓝色的眸子在描向一侧端着托盘,亲自奉送上精美佳肴的厨师长时冷冷一凛,笑容愈发显得阴森。 乾不禁打了个寒战,睨向迹部,见他点头示意无碍,乾才咽了口唾沫,正经地问不二:“那你要什么?” 莞尔一抿,狡笑中,不二淡淡应他:“最之本——味噌汤。” 迹部星点的瞳子里闪烁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仔细的凝目中看着厨师长小心翼翼地将泛着茶色悠韵悠长的慈碗端至不二面前。 面含三分浮面的微笑,在香烟袅袅的眼韵中看见漂浮着青白菜叶做点缀的白稠浓汤时,不二浅浅皱了皱眉,尚未啜饮一口,已经抬眼翻了厨师长一眸子,厉声喝问:“您就是这样做厨师的么?”厨师长一愣,随即扭曲的嘴脸还没脱口厌恶地谩骂,不二已经嚣嚣着咄咄开口继续:“和式料理讲究清淡、不油腻、精致、营养、着重视觉、味觉与器皿搭配相得益彰,”顿此的话一戛然,周围的人尚没有看出来厨师长哪里做的不对,却见不二顺手抄过一旁的银汤匙,搅了白浓鲜香的汤水,从里面盛出一小块豆腐,斥来:“豆腐,主调一味,用来加佐鲷鱼高汤是最好的,相伴最佳是北海道的海带芽,可是你呢?用做材料基本都不对。这是哪里的豆腐?不用吃,光用闻我就闻到这里面一点鲜味和豆味也没有!”厨师长面色一残,他心知肚明,这汤里真是没有放木棉豆腐,为的就是涮了不二一个下马威,让他吃不出来,可是厨师长暗下里抹了一把冷汗,明明已经佐了豆浆入汤,怎么会一点豆味也没有。 正想着,不二冷冰冰的话已经冲口,“你或许以为加了豆浆溶高汤我不该吃不出豆味来,”厨师长面色黑得厉害,偷偷瞄了迹部一眼,那少爷仍然不动声色地静静听着,“豆浆与豆腐能同日而语么?若真能那样,那人类还生存在这地球上干嘛,干脆点,全搬到太阳上住好了。”特有的讽刺很好的调动了现场凝重沉闷的气氛,窃笑声此起彼伏,不二的笑容愈发阴冷,“豆浆溶汤那也看是什么汤。味噌注重原本,既能彰显味噌的提炼,有能融合鱼鲜的口感,别告诉我厨师长连味噌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味噌,选上好黄豆磨酱,溶汤奶白,仿若鲜鸡稠滋,佐以海鲜最佳,提味木棉豆腐,是为保持味噌固有的原汁原味,可是这碗汤,你却溶豆浆相煮,虽然有豆味在其中,也不失其表象颜色,更让人观看就食欲大增,然而它太失败了,只一点,味噌是要从里面吃出鸡汤海鲜味,却不失豆之本味,可是这碗汤,”冷嘲地敲的敲汤碗,不二挑眉冷言,“不过是涮了豆浆的腥稠东西,鸡鲜味不绵韵,豆原味不香浓,怎么看怎么都是失败品,拿这样的东西招待客人,我想是人都会感叹和式料理的失败!” 话音一落,不二很干脆地随手将汤匙掷回桌上,冷冷轻嘲着耸了肩,看那迹部微笑。 四周安静得厉害,除了曼妙的音乐在悠扬着…… 许久,久到所有人好象都僵硬了一般,迹部才打了个响指,一侧的乾已经摊开资料夹,一丝不苟地照本宣科:“味噌汤主用:加料豆浆煮鲷鱼高汤,主味噌300cc,主选冻豆腐相佐,配海带芽,红白萝卜切丝,熬至加葱提香。” “果然,”不大的声响彼时响自迹部不急不徐的口中,只见他优雅地起身,递了乾一个下颚,然后招手随从,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去。 “少爷,迹部少爷,您听我说——”大堂经理还想说点什么,惶惶向迹部跟前凑去,无奈他面前的随从已经干脆地挡在人前,铜墙铁壁间隔开一条行道容迹部穿行。“少爷,少爷……”大堂经理地高呼被乾打断,不二只看见他一脸土色地垂胸顿足,那滑稽的模样好似马戏团的小丑,不觉会心就是一笑,一旁有双手已经小心地拽他过去,菊丸惊讶万分的声音响在耳侧,“周助,周助!原来你来头这么大,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二拨了拨脖颈的发丝,有点不明白菊丸在说什么,刚想问问怎么回事,有道高傲的声音已经响来,“不二周助,本少爷有话要问你。”口气里的不容质疑表露无疑,也不容人反驳。不二抬眼瞄了瞄一侧停等的迹部,冲菊丸撇了撇嘴,然后跟着迹部匆匆离去。 行走间有人开道的感觉的确不一样,看着身旁的随从卖力地阻挡,不二淡淡一笑,一旁迹部已经挑唇开口:“笑什么?” “少爷何必多此一举?”不答反问,不二周助有着向来的聪颖。 “哦?”迹部若有所思地巧巧一笑,停下脚步,问他,“说来听听。” “怎么?”故作讶异地偏偏头,优雅的划过一丝弧度,不二狡黠地开口,“少爷不是要杀恒古株式一个下马威么?”毫不讶异那人狡笑着呢喃,迹部高深莫测的微笑里有着让人不知明的意味,“尾渔膳是前锋,不管他们有没有欺客都可以作为下手的对象,刚巧时机上好,不用可惜,要我来只是作个佐证,打得对方说不出话来,收购才能顺利进行,对吧?” “你很聪明,”淡淡开口,迹部毫不遮掩自己真实的目的,当然也不惧有人能窥探清明,“怎么只想做美食编辑,来财团主事,你的发展无可限量。” 谁料不二听罢只是摇了摇头,笑笑道:“我只喜欢吃,所以只做与吃相关的工作。” 静静看着身旁人在说到那兴趣时的满足,仿佛吃到了人间美味一般的小小欣慰都是那样美好,迹部闷自一乐,喃喃自语一句谁也不理解的话来,他说:“真该介绍他认识你,或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怔愕着看着迹部潇洒地离去,不二莫名为他最后那句话错愕,“他”是谁?心,猛地一跳,不二莫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待身后好友的手拉来询问,不二只是扬着打了个招呼:“英二,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儿就回社里。” “哎!周助!周助!你上哪儿去?周助!……”眼睁睁看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去,菊丸英二欲哭无泪。 待到不二顺着记忆里那条阴插阳错的巷道赶到时,果然见到了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西服保镖随从正笔挺僵直站在手冢那家和式小店门口,夸张的让人心头冰凉,没,没这个必要吧?? 无限恶感地站在和式小店的门口,无法从保镖们的缝隙里得窥一二,不二瞬间觉得无语,直到身后一道干脆的声音响来:“怎么是你啊?”不二巧巧回头,眯缝着冰蓝色的眸子里,那个手冢家的男孩儿背着书包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后款: 味噌汤 鲷骨(赤宗鱼骨)300公克、红、白萝卜丝各1/2杯、味噌80公克、豆腐,海带芽、糖、味精各1/8小匙、葱花2大匙 1.鲷鱼(或其它新鲜鱼骨)切块,入开水川烫捞出,再用清水洗净; 2.锅内入水31/3杯烧开,将红,白萝卜丝煮软,续入鱼骨煮滚,去除泡沫,将味噌、糖、味精置小漏杓内,以木棍(或汤匙)拌匀,立即熄火盛碗,并撒上葱花即成。若将鱼骨改用豆腐,海带芽,水则改用鱼干露(小鱼干300公克去头及内脏,加水5杯以小火煮20分钟即成)更为理想。 四 并非的酸涩 和式料理:鲑鱼炒饭&赤红梅泡菜 奇迹需要天时地利,关键却掌握在人地配合,我知道我渴望温暖,在茫然无助的时候,拉我一把,我会感激和尊重终生。 ——题记 快餐店里劲暴的音乐“隆隆彻彻”地响着,特有的金属元素中节拍是打击的鼓点,照明的金黄色和点缀的鲜红色能增加人的食欲,配合着侍应生咧到僵硬的微笑,背景融合下的吵杂声,有孩子在玩闹,有大人在呵斥,有女生嘤嘤呵笑,有男生拽屁地叫嚣,有情侣在窃窃私语,还有不二眼前的孩子在汩汩着手里可乐的泡泡声。 继续优雅地奉送阴阳怪气的微笑,不二一边用吸管戳着已经见底的可乐杯,一边冷眼眼前的孩子大快朵颐地塞了一嘴炸薯条,然后转头啃了一口汉堡,一张小嘴抱鼓得像个中国的包子,居然还能漫不经心地动嚼半天,不二突然很想打人,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压下满腔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瞪着那孩子,抽搐半天,才朝一旁的侍应生招手,“照刚才的再来一份!” 狡猾的孩子金瞳一闪,狠狠啃了一口汉堡,咽了口可乐,吐着碳酸冒出特有气味,欣喜地看着下一份就要摆在眼前的食物,冲不二咧嘴一笑,问:“无事献殷情,非奸及盗,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笑到阴惨惨,不二只是冲着孩子努了努嘴,啧啧两声,调侃:“真是可怜!手冢国光还真吝啬,你姐姐也不管管?是不是每天都没让你吃饱过?” 孩子闻言顿了顿,随即抬起头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放肆目光,突突扫射着眼前的人,斯文普通的相貌,算不上上眼,浅白若光洁的笑脸笼在亚麻色柔软的发丝下,只因了那一点优雅温和的微笑突突显来人的健谈与好脾气,然而,忽略掉冰蓝色眸子里那一点微妙的狡黠不计,或许眼前的男人配得上一个标准的和气。孩子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冲不二点头一礼,非常礼貌地言:“很抱歉,我想阁下应该弄错了什么,”戛然的话顿了顿,一抹揶揄上喉,孩子继续,“我姐夫他并没有结婚。”话完,低头,狠狠吸了一大口可乐,“咕噜”灌入肠胃,笑得奸邪。 不二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当然,可以忽略掉他此刻阴霾的心情,从容地理了理外套的袖口,然后扬手翻腕,趁着孩子一个不注意,赏了他脑袋一个大大地爆栗,然后才浅咳一声,温和地微笑道:“想打我的马虎你小子还太嫩了,”蓝眸冷冷一翻,不二嗓音出奇得阴森,“没结婚,你干嘛叫他姐夫?” “高兴!”谁料那孩子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地表情,一边塞了满口薯条,一边嘟嘟囔囔,“叫什么都行,反正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得靠他养活,要是我哪天高兴了,”抢口啃了汉堡,孩子口齿含糊不清地接言,“还叫他爸也不错!” 不二一瞬错愕,莫名中忽然涌上心头一种无法言语地怜惜,嗫嚅着,不二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孩子:“怎么,你是——”“孤儿”一词怎么也吐不出口,不二只是眯缝着眼,淡淡瞅着眼前看似快乐的孩子,思考。 那孩子“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呐呐,“算是吧,毕竟我现在世上有血缘关系的人一个也没有。” 仔细扑捉到孩子话语里的语病,不二狐疑地思忖了半天,然后推了推眼前一盘子的快餐到孩子眼前,看他兴奋地好象找到蜜源的蜂儿一般,不二没来由的好心情,扬开一抹温暖地微笑,摸了摸孩子墨绿色的脑袋,为那种柔软而欣喟,淡淡道:“你就真不想告诉我点什么么?” 孩子表面快乐的掩隐下其实有颗敏感易碎的心,在听到那一声轻伴着叹息的呢喃响在耳侧时,孩子突然觉得快餐店里吵杂的声音愈去愈远,天地间仿佛只能听到那一声如哝浅叹的柔语,孩子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停下当前假装掩饰地动作,感觉到头顶柔软地触碰,那种温暖的感觉直达心底最深处,孩子沉默了。 “你的声音很好听,”低低地,孩子不知所云地开口,“有点像我姐姐。哦,那个,我不是说嗓音像我姐姐,我是说那种温暖的感觉有点像……”慌慌地解释,孩子懵懵地太起头来,望到不二温和的微笑时,忐忑不安的心立时安静下来,然后开始娓娓道出当年的一幕幕…… 孩子叫越前龙马,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和姐姐越前奈奈子一同生活着,奈奈子是小越前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姐姐,更是母亲!小小的孩子最喜欢听着姐姐哼着柔软若蚊的声音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包含了所有的深情和期许在里面,带着女性特有的包容,有时候越前就想,或许自己没有父母也无所谓,姐姐就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一切。 认识手冢那年是他们姐弟最最贫困不济的时候,孩子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冬天,当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在东京灰蒙蒙的天空时,姐姐倒下了,精神萎靡、瘦若枯柴。 说到这里孩子笑了笑,那种满含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小小的脸显来生动,不二静静听着他继续娓娓……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越前拿着诊断报告时还当场哭笑不得,姐姐得的就是现在大多数女性都容易得的心理性障碍对食物缺乏兴趣的症状,简称——厌食症。 然而,若在一般家庭,得厌食症或许真的就是哭笑不得的事情,可是在越前家,孩子沉默了。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孩子哽咽着攒住了那双原本应当饱满粗糙,带着岁月磨砺痕迹可现在却骨骼突兀,摸着都硌得老疼的手时,孩子只能呢喃着轻轻地开口,是询问,也是自问:“姐姐,你到底有多久没有正常地吃过一顿饭?” 龙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儿…… 龙马乖,自己吃吧!姐姐忙完这点活就来…… 好弟弟,姐姐已经吃过了,自己吃吧,吃完就早点温习功课…… 看看,呃,姐姐是真的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龙马,姐姐不舒服,不想吃了,你…… 姐姐有工作,那种很忙碌的工作,忙碌到从凌晨一直坚持到半夜的工作。并不是姐姐不想改变这样的工作,因为姐姐不漂亮不能嫁个有钱的老公,便是做人家的情妇还没有高雅的情调,因为姐姐没有学历不能运用头脑和智慧来挣钱,姐姐有的只是一双手,一双虽然粗糙却总是温柔的手,母亲的手! 两个人的日子其实是艰难的,那种只能靠努力工作,还不时被别人唾弃为没爹没娘的孩子的日子真的是艰难的。这世上富人很多,可是穷人——更多。姐弟俩是穷人,可是姐姐希望弟弟能过得好,代价就是自己的辛劳。压力和疲惫是双重枷锁,时不时的小病就是导火源。渐渐的姐姐吃的少了,有好吃的,营养的,都在弟弟的碗里,姐姐只是笑眯眯而欣慰地温柔地看着,好似这样就是知足。不吃或少吃的结果除了身体日渐消瘦和体力欠佳外通常都不会很微妙,然而这世上总是存在着例外,而奈奈子姐姐无疑就是那个例外。 没胃口,没胃口,越前记不得发病前姐姐有多久这样告诉自己的,没胃口就不想吃,放在眼前的即使是人间美味也令人从呕,头晕目眩中越前只看到姐姐摇摇欲坠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地,然后自己就接到医生下的诊断报告,结论只有一个——吃!要吃好,不能太饱,少吃多餐,总归一句话,就是——吃! “让人哭笑不得,是不是?”讲到这里的孩子扬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呈在不二眼里是满满的心疼,难怪他从一开始就在吃,姐姐的事情是个阴影吧!人,不能饿着,吃饱了就是资本,最原始的资本就是保证身体的健康和充足的体力,所有人才要吃,为生活而吃,为活下去而吃!姐姐想让弟弟好好的,有足够的营养,足够的精神面貌,良好的身体是未来的基础,所以弟弟不会放弃吃,快乐并痛苦地吃着,为了自己,也为了姐姐。 “可是,得了厌食症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会吃东西?”自问自答般地喃喃,孩子感怀着徐徐开口,“你可以想象么,就连一口水也不想喝,昏睡沉沉的,模糊的思绪,模糊的意识,只能艰难地应答简单的字眼,让人完全无可奈何——” 越前很沮丧,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烦恼着成倍翻涨的医院帐单,自己已经几天食不下咽了,姐姐,姐姐,能不能告诉龙马,现在该怎么办?出院,没有营养液的姐姐能否支持得下去?留院,本就贫苦的姐弟哪里还来多余的存款负担高额的医药费?更何况,大夫已经说了,这样的病症主要是吃,只要病人能吃了,一切迎刃而解。八岁早熟的孩子听得出大人特有的虚情假意和一语双关,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望着住院大楼外漆黑的天空,孩子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让我猜猜,”温和地冲孩子笑着,不二点着下巴,用娓娓浅缓的声调慢慢地叙述出后面的结果,“你茫然,你无助,你不知道该求谁帮忙,这时候你遇到了手冢国光,他是个厨师,闻听了你们姐弟的事,便精心炮制了一桌美味佳肴,而你姐姐就因为这桌佳肴开始能够再食,从而结束了厌食生涯,对不对?” 翻着白眼,越前龙马哧了一鼻子,不客气地道:“真不愧是写文章的,想象力果然比常人丰富,这么老套的剧情你都能想象出来,真是佩服!”不二恶感——那孩子又继续毫无起伏地慢慢讲来…… 没有什么曲折的情节,也没有救世主的伟大,手冢与越前姐弟的见面还可以说是非常的——尴尬! 怎么说呢?那天,手冢刚好给在同一家医院住院的病患家属送外卖。因为是在二楼的妇产科,所以手冢选择了从直通楼梯上去。说到这里的越前一脸的欣慰,冲不二扬开一抹真诚地笑容时,淡淡言:“后来我就想,或许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这样安排的。”金瞳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虽然吐口的话实在不能恭维,“你说,如果当时姐夫不是要到二楼,而是十楼、十五楼;如果我不是因为忙着下楼买午饭,而不等爆满的电梯,从楼梯一路跑下去,会怎样?”不二不假思索地莞尔一乐,应他呐呐:“这世上有很多巧合,我们与陌生人的擦肩而过都算在内,能够相遇,然后认识,就是巧合中的巧合,简称——缘分。”孩子错愕地愣了愣,然后露出会心地一笑,不二发现那张早熟却稚嫩的脸颊旁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是可爱。 当时,刚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手冢,冷不丁被从楼上冲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害得他一连倒退了好几步,也没拿住身型,等到抵死了身后住院大楼坚硬冷冰冰的墙壁,手冢才定下神,推了推已经下滑在鼻尖的眼镜,确定提在手里的外卖盒无误后,才定睛打量起眼前冒冒失失的某人。 孩子?一个孩子?一个瘦弱矮小,满眼痴痴紧盯着自己手里外卖盒的孩子?手冢的神经有过一丝地失神,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是那种有大量的空气包鼓在水中,然后慢慢升腾起一大串泡泡的声音——咕咕……汩汩……当时的手冢很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孩子非常夸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一把抓住自己——手里的外卖盒,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明明是语无伦次地高叫,却满含清醒的逻辑思维:“大哥哥,你这一盒外卖我全要了!” 扑捉不到重点,关键是自己是来送外卖的,并且,似乎、好象,应当交付的对象并不是眼前这个——孩子。一瞬理清了思绪,手冢惶惶护着手里的外卖盒,面无表情地冲孩子摇了摇头,然后抬头望了望进在咫尺的二楼通道大门,一步大跨,就要推门而入。 腰被一瞬抱紧,孩子特有的哭腔夹着恳切地哀求配合在吵吵嚷嚷的楼层电梯旁人们的鼎沸声显来那样得突兀,手冢的神经在那一刻有了一丝松动,因为孩子说:“求求你了!我姐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我买了好多东西,可是姐姐一口也吃不下,勉强吃点下去就会吐出来,吃什么吐什么!……我没办法,只是希望姐姐多少能吃一点,哪怕只是一口,咽下一口就好!……” 抹花的小脸蹭在手冢过旧的老式蓝白衬衫上,环在腰间的手臂不曾松动,固执地坚持,这让手冢很是为难,犹豫了半天,才低低地问他:“你姐姐是——” “厌食症。”打着抽嗝,孩子一边可怜巴巴地抬眼瞅着仍旧面无表情的手冢,发觉那一张干净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疼惜和错愕,孩子继续抽泣着含混不清地哭嚷,略大的动静惊动了上下楼梯的人们,有人错身的时候用那种让厌恶和同情的目光注视着纠缠的一大一小两人,手冢甚至能听到有人哧鼻地哼哼:“那大人怎么搞的?不过是个孩子,有必要这么凶么?……”“人家父子俩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手冢无限恶感!! “你蛮厉害嘛,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撒泼的筹码你都能运用自如?我不得不佩服!”闻言的不二一副惊诧的表情,啧啧着将越前上下打量一番,极尽委婉的挖苦却通过唏嘘的冷嘲热讽表露无疑,那孩子忿忿地冲他耸了耸鼻梁,撇嘴径自喃喃:“你以为就你看出来了,”翻了不二一个白眼,自我调侃地摇头泄气道,“后来姐夫告诉我,其实当时他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无关痛痒地打发我这个难缠的小鬼。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下楼那两位,要不是他们的嘲讽,姐夫不会塞给我一盒外卖便当,转身就走,”这样说着,那孩子扬头仿佛思考一个什么重要问题一般,一边点头,一边郑重其事,“这样想来,其实我姐夫那个人还是很要面子的嘛!”不二抽笑!!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么几个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趁着孩子一本正经地皱眉思考的空隙,毫无预警地赏他一个爆栗,瞪了那孩子一眼,笑得阴森森地提醒他:“他不过是不想麻烦,既能应付了你,又能快速交差,更主要的是,完事后他还能到你那里收取外卖费用,当然前提是你要认帐!” “呃,你怎么知道他后来真的来找我要帐?”孩子眨着眼,有点莫名其妙眼前的人为何能精准地说出当时发生的事。 不二还他一抹狡黠的微笑,眼看着又要赏头一个爆栗,那孩子惶惶抱住脑袋,穷嚷嚷:“别打头了,再打就变笨了!”谁料不二换手就是狠狠掐在孩子的颊侧,疼得他龇牙咧嘴,自己才言:“麻烦你用你的脚指头想想,得了厌食症的人说大不了,说穷紧张都不为过,是人都明白那家的病人如果不需要营养液,是不能活下去的,而从眼前小鬼的穿着来看,又属于那种不能在家治疗的一类,偏偏那小鬼一副担心的表情更是起了决定性的点缀作用。然后顺理成章,试想我既然能够做个顺水人情,又能收取报酬,不失一种赚钱方式,更有甚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家的病人因此而病愈了,不是为我家的料理做了响头的免费广告吗?所以,就是这样——”双手一摊,不二慢条斯理地收了声。 “哦!——”恍然大悟的孩子点着头,一脸聆听教诲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不二却听他压低了嗓门,忽然问来,“可是,我如果不认帐呢?” 咧嘴一笑,不二摇头喃喃:“这是个百分之八十的绝对赢局,不赌的人是傻子。” “不明白?”懵怔着摇头,孩子一脸茫然。 “第一,因为厌食症住院的人,其家人一定被医院所熟识,所以不怕找不到逃帐;第二,这是关键,我相信手冢国光给你的便当盒应该不是一般的盒子,应该是他店里特定的,属于那种随餐广告一类,这通常是属于那种小型酒肆和料理店子节源开流的广告做法。” “厉害!你为什么不去作侦探啊?!”看得出来孩子真真对不二有些刮目。 狡若莞尔,不二语调忽缓地开口,问他:“要帐,要到了一起,对么?” “也对,也不对。”耸着肩,孩子苦涩地笑笑,低头汩汩了一阵可乐泡泡,二人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沉闷,不二没有打扰孩子,只是以一种全新地注视打量着孩子,直到墨绿色的脑袋晃了晃,不二知道孩子又要继续了…… 越前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喷香四溢,香浓流淌却简单到极点的鲑鱼炒饭,佐伴了一点赤红梅泡菜,有一点葱香味,提高了小梅子的酸翠,还夹杂了淡淡的山楂和点点红橘的甘清,鲑鱼团着白饭,送来海洋的味道,闻一下,口水就顺着两腮的唾腺流了出来,闻过了那么多的料理,这盒简单的鲑鱼炒饭加赤红梅泡菜真真调起了越前对食物的欲望,当然,同时有欲望的还有另一个人——奈奈子姐姐。 越前清楚地记得当时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姐姐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那干瘪的被除了一贯来微微地起伏便不再有多余动作,可是却在自己揭开便当盒子时有了一个轻微地涌动,虽然只是眨眼工夫。小越前诧异了,那种兴奋到无以言表地心情是谁也不能体会的,怔愣中,他只听到姐姐虚弱的声音在轻轻地渴望地问着自己:“龙马,我好象有点想吃东西了。” 欣喜若狂,真的是欣喜若狂,越前不记得当时自己有多激动,他只是快速地奔到姐姐的床边,小心地颤抖着双手将那个孱瘦虚弱的身体扶起来坐定,然后把便当盒递到姐姐面前,讨好地问:“姐姐,香么?要吃么?”“姐姐手软。”惨白的微笑并没有因病得狼狈,在奈奈子的眼里是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手,盛了一大勺炒饭喂到自己嘴边,小小的酒窝腼腆却欣喜地喃着:“那让龙马喂你。小时侯姐姐喂龙马,现在龙马也喂姐姐。” 奈奈子姐姐哽咽了,张口艰难地咀嚼着弟弟一口一口喂来的炒饭,心头无限感慨,龙马才多大呀?小时侯?他现在在说小时侯?可是他才八岁呀!涌上心间的苦涩混合着喷香的炒饭夹着鼻息间的泪水咽入喉头,奈奈子姐姐欲哭无泪…… “厌食症的病人应该先多喝粥,把胃部调理好了,再吃这些油荤的东西为上。”淡淡的口吻,毫无起伏的语调,磁性带着点沉稳,响在病房门口男人的嘴里,越前讶异地望来,他记得男人,刚才在二楼送外卖的大哥哥。 “可是……”犹豫着,孩子握着勺匙的手顿在当儿,感觉到姐姐轻微地推搡,孩子默默地趴下病床,手冢已经提着外卖盒缓缓踱进病房,看着窘困的姐弟沉默不声,刚才登记处护士小姐地叹息犹在耳侧,“那位病人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森田医生说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可怜的是那孩子,才八岁……”“刚来的时候我就好奇,他们家没其他的大人吗?只有姐弟俩,好可怜!……” 手冢沉默了许久,然后上前冲越前一摊手,惹得孩子非常诧异地瞪着他,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就是一句话:“你还没给我外卖的钱。” “呃,”重新要了杯可乐正在喝的不二听到这里险些呛了出来,然后看着孩子郁闷的表情,哭笑不得地摆手呢喃:“没什么,我只是呛了一口,不是想笑你们。” 狠狠翻了不二一个白眼,孩子嘟嘟囔囔一句:“呿,想笑你就笑好了!”然后…… 手冢的话一出,孩子立时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感觉上是手冢在辣手摧苗——幼苗!!可是无动于衷的男人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然后吐出一句从此让自己和姐弟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话,因为他说:“如果想治好你姐姐的厌食症,就到我家的店子来吧!” “但,前提是要付钱。”终于总结性的说完,孩子点了点头,冲不二一本正经、毫无平仄地开口,“多谢您的盛情款待,接下来是我回校上课的时间,抱歉,我要告辞了!”话完,那孩子还真的一把被上书包,扭头就要离去。 完了?这就是那个故事?就这样?不二咧开僵笑到极点的面容,一把抓过孩子的书包,凑上前恐吓:“你小子少跟我打马虎,在我面前留一手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你放手啦!”嚷叫着挣脱开不二地钳制,很好地惹来四周虎视耽耽地注视,不二面色灰冷地冷冰冰瞅着那孩子,半晌才潇洒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推开快餐店大门,走了。 “登登登登……”尾随跟至的小步跑有些凌乱,不二好整以暇地停下步子,斜眼瞅着孩子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半天才缓过气来,为难地冲自己笑笑道:“我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关于姐夫和姐姐的事,我觉得你从当事人那里更能了解清楚,毕竟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尊重的人。”说完,孩子冲自己深深一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吵吵嚷嚷的街道上只有不二地默默地凝望着,凝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固执、聪明,又坚强的背影…… 不二的思绪有了一瞬的停滞,莫名地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触摸到一个临界点,手冢国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临界点,微妙的临界点,也是让人哽咽难平、蠢蠢欲动的临界点。若有所思中,不二顺着来路沉默地走着,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自己能知道唯一结果的地方。 主操间的高煮锅汩汩着,蒸腾的热气冒着白烟蒸蒙了手冢的眼镜,迹部看他不着痕迹地取下眼镜,用围套擦了擦,然后又套上脸颊,平凡的动作透着平凡的温馨,原本模糊的视线里窥见那抹微笑的身影,同时还有迹部讶异的目光。 狡舌如簧地辩过门前的保镖,不二只说来这里吃饭,加上刚才尾渔膳,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没什么冲突,不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来。 迹部就靠在主操柜前的坐定,翘着二郎腿,挑眉泪痕痣,在见到自己的一刹那,不二敢保证,那位高傲少爷的表情的的确确是惊讶含混着莫名其妙,而不二呢?只是冲他微微一莞,然后坐到他的旁边,伸头瞟了一眼,手冢正在解刀的黑糯米团寿司,抬头,笑得粲若星辰、天花乱坠,扬开的唇角呢喃: “呐,手冢,我要一份鲑鱼炒饭,外加赤红梅泡菜,谢谢!” 后款: 鲑鱼炒饭 鲑鱼300g,葱花100g,鸡蛋1个,白饭600g。 A.太白粉1/2小匙,盐少许;B.日式味醂 1/3小匙,鲜鸡精适量。 1.将鲑鱼洗净并切丁,再加入适量的调味料A一起拌匀;蛋打散成蛋液备用; 2.热油锅,将作法1的鲑鱼丁以大火快炒过油後,随即可以捞起沥干备用; 3.热油锅,白饭下锅炒至米粒呈松散状,加入蛋液拌炒至半熟时,加入作法2的鲑鱼丁、葱花及调味料B拌炒均匀入味即可盛起食用。 赤红梅泡菜 小梅子 2杯,红色色素 1/5小匙; (1)盐2大匙 (2)糖 2大匙 米酒 1/3杯 白醋 1杯 盐1/3大匙 1.将小梅子洗净去蒂,沥干水份备用; 2.将调味料(1)均匀撒在梅子中,搅拌均匀腌渍1天,期间需翻动搓揉多次,最後再将盐水滤除,略用冷开水洗净并沥干水份备用; 3.将红色色素加入少许冷开水溶解,再倒入小梅子腌渍1天著色,期间需翻动多次使著色均匀; 4.将调味料(2)混合拌匀并加入赤红梅,一起置于容器中加盖腌渍2~3天即可食用,冷藏约可保存15天。 五 领悟在舌间的决定 欧式西餐:法式克普士 过去是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或苦涩或甘甜的并不是蔓延在口腔里的味道,执着或许不是很好,但没有目的的盲目更为可怕。打开你的心门,让我走进来,感悟你在遥远西方作下的郑重决定。 ——题记 高煮锅在汩汩着,蒸腾的热气呵出白烟袅袅,温黄灯光下的视线开始变得朦胧,手冢沉默地思考着迹部刚才的提议,然后,安静地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呵蒙的水汽。拉门地轻微声响传入耳际,淡然中手冢驾上眼镜,模糊的视线随即清晰,深邃的目光里那个有着一头亚麻发色的青年正洋溢着温如和风地微笑,冲迹部点头招呼,然后一派自然地坐到主柜前,探伸的脑袋,古怪着思想,在那个大少爷微感讶异地注视下,笑道:“呐,手冢,我要一份鲑鱼炒饭,外加赤红梅泡菜,谢谢!”自然的声线自然地融合在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无端来和谐。 手冢冷淡的心湖在那一瞬起了小小的涟漪,微扬的弧度呈着四面八方慢慢荡散开去…… 气氛有些微妙起来,混合着飘散浓稠的香味是柑橘的清新,有糯米的绵香夹杂其中,主柜前迹部身上特有的古龙香水倒与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沉闷的氛围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高汤在汩汩着…… 许久,手冢低下了头,面无表情中将应当解刀的黑糯米和着案板放置一旁,然后转身从大蒸锅里盛了一盘子白米饭,在着迹部熟视无睹中,径自打了两个鸡蛋,然后“刷刷簌簌……”一通打搅,漂亮的金黄色粘稠液体瞬间呈现在二人眼前。 高傲独翘的二郎腿飞快落地,微挑的眉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华发轻轻浅扬,迹部飞扬跋扈的声线不愠不火地开了腔:“原想介绍你们认识,看来本大爷倒多此一举了!”话完,不二笑得阴阳怪气地冲他颔了颔首,见他慢悠悠起身,瞟了眼已经在切丁鲑鱼的手冢,冲不二一呶下颚,言:“下个月18号的美食节开幕式我要见到这个人。”音甫落,潇洒转身,骨骼分明的左手精准地斜插在馨蓝时装西裤里,“噗哗哗……”拉门仿佛知道主人的想法,已经自动拉开。 目送着迹部潇洒地离去,不二古怪的微笑里有了一丝说不明倒不清地烦躁,拨弄着头发若有所思地回转头来刚好迎上手冢探究的目光,犀利得凛冽直指心房,不二猛然感觉心脏“噶崩”爆响,脑袋轰得有些不知所措,迷离着只能怔怔眼望着手冢微笑。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许久,久到上汤的煮锅“彭彭”着锅盖,惹来一阵杂乱无章的闷响,手冢重重地叹了口气,冷冰冰地严肃开口,并随手将煮锅的锅盖给掀在一旁。 “知道,”咧开一抹狡黠的微笑,不二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自然开门见山,“我在说越前奈奈子,不是吗?”闻言的手冢动作有了一瞬的停顿,这丝毫没有逃过不二精锐的视线,冰蓝色的世界里,那个男人只是在低头凝思着,没有再多说半句话。气氛有些僵持,不二撇了撇嘴,并不为所动,简略思考了一番措辞后,自嘲一笑,启声呢喃着淡淡的口吻,嚅嚅:“那个小鬼很精灵,我从他那里只能了解大概。其实对于那种一知半解的事,我从来都是将就且就的,不过——”话有了一丝戛然得意味,凝思着手冢抬头望来,却见不二莞尔一抿,“不过,我喜欢你烹调的味道,有一种自然得和谐,它确实引发了我一阵莫名奇妙地思考,”微扬的唇角挂上探究的意味,在吐口下一番话时,不二摈弃了向来的微笑,转而严肃取代,“打开越前奈奈子味觉细胞的鲑鱼炒饭和赤红梅泡菜,好象并非出自你的手?” 刚巧在加太白粉的大手微微一颤,挑指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阴点豆白的粉末漂亮地撒在肉红泛白的鲑鱼肉丁上,勾了少许盐后手冢抄手竹筷慢慢拌匀着,默不吭声。一旁的不二撇嘴自嘲地笑笑,吁了口气,缓缓翻身背驾着主柜台,游离的目光没有焦距地乱扫在不大的小室里,“那是一份外卖,所以,不论从年纪资格还是外送常理推断,那时的你根本不可能是烹煮的人。这是一个阴差阳错,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如果我没有猜错,越前奈奈子小姐应该有一条非比寻常的舌头,”话此的不二狡笑着猛然转头,偏着的脑袋亚麻色头发被荡开一抹悠扬的弧度,手冢已经完全停下手里的动作,定睛注目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来,“能够尝出最原之本鲜的舌头。” “你是怎么想到的?”淡淡的手冢开口,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生冷,似有若无的起伏,磁性外的喟叹,将沉稳的男中音表现得淋漓尽致。 “噶崩——”不二明显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失掉了一拍,节奏伴着高煮锅里汩汩的声音而雀跃着,巧巧笑了笑,回他:“尝出来的。” 莫名地回答,狡黠的语气,手冢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不二,须臾,才微微挑了挑唇角,那抹淡而未淡,浅而未浅的笑容居然这样好看,将个原本棱毅的脸颊衬得愈发惹眼,不二立时愣在当场,手冢已经径自摇头开言:“龙马总是喜欢强人所难,执着于从没放弃我做他姐夫的事实。我也知道奈奈子的希望,可是那时的我根本不是他们想找的人。” “所以,你是选择逃避,还是努力?”喟悟中,不二轻颔着首,瞅着案板旁的芥末酱瓶子,顺手递了给手冢,“加点芥末,我觉得可能比传统的味道要好点儿。”自然到仿佛已经融入四周微妙的环境里。 应诺着接手,手冢狐疑地嘀咕一句,“你确定?”然后一边开了酱盖子,勾了一小匙翠绿色的黏酱,一边感怀着回答,“都有。那时的我只有一种希望,”蓦地抬头,对上那对冰蓝色的眸子,侃侃切切,“让凡是品尝我所煮出来的食物的人们,都能品味我创造的奇迹。” “哦,”点着头,不二瞅着手冢手里已经搅拌均匀的鲑鱼肉丁,那种淡绿色衬着肉红色有些惹眼和刺目,不二狐疑地抬头问他,“加清酒好,还是芥末好?”只见手冢哧鼻着摇了摇头,喃喃:“不懂厨房就不要乱指挥,如果你是想吃芥末味的鲑鱼炒饭,或许用新鲜芥末要好点。” 翻了翻白眼,不二耸了耸肩随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哼哼开口:“别把我想得那么不济,就像我从来不认为你最初的希望是个错误。” 打火,驾上平底锅,精亮的熟油顺着大勾勺缓缓淌入锅底,映衬的乌灰色泛起阵阵大豆混合着花生的香味,手冢的话已经说来,“然而,现在想来,那的确是个错误。”留心了肯定语气里的无限感慨,不二思忖着挑了挑眉毛,细心地嗅到,那熟油里面有一点海清味还有一点微妙的芝麻幽香,好奇心遂起,咕哝着就是疑问:“这熟油里你加了昆布和芝麻?” “啊。”油温上大火,兹兹啦啦的声音伴着跳跃的油沫子在平底锅里盛开一出欢腾的舞会,手冢抄手就倒了鲑鱼肉丁下锅,一边翻炒,一边仔细地解释,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感觉就是想解释给他听,“焯了昆布裹和黑芝麻,能压住不必要的腥味,更能提香。”爆炒的鲑鱼肉丁洒着欢儿地在平底锅里肆意地舞蹈着,惹眼了淡绿色的小可丁就像穿上了绿色的群衫,舞动的精灵舞动在鼻子的一呼一吸间,飘香的美妙不可言语。 不二早已垂涎欲滴,不等手冢接手盘子将鲑鱼丁盛来控油,他自己已经乐不可之地乖乖把盘子递了过去,惹来手冢一通好笑心情,虽然颊边只有细微地嘴角在微挑着。 将盛着白米饭的盘子乖乖地递到手冢手里,笑眯眯的吞咽唾沫,咬着唇的欣喜馋样,手冢会心好笑着眼前人暖暖的幸福感,叹声再次开热油锅,不二已经咕哝着捡了旁的问来:“那么去了欧洲有什么收获?” 扬高了唇角,没来由的戏谑心性,手冢不假思索,脱口就是一句:“差点结婚了。” “和谁?”眯缝着眼,不二终于从喷香的炒饭面前拉回早已神游的思绪,“该不会是——” “对,奈奈子。”无可奈何的语气,深喟苦涩的口吻,手冢深邃的视线里是对过去地缅怀。 问题又回到的原点,仿佛根本没有理清过,不二深凝着想了半天,才慢慢地缓缓地试探地问他:“你出了车祸?” “是。”苦笑。 “你毫发无损?”心惊。 “对。”再次苦笑。 “有人因此离——去?”心在撼动。 “……”无言以对。 沉闷在此刻毫无预警地蔓延开去,沉默中谁也没有开声,手冢只是低凝着不二,不二只是仰视着手冢,平低锅里,爆腾的白米饭渐渐干涸成白米干,然后…… “糊了。”不二开口。 “我知道。”手冢应声。 低下头,关上火,默默地盛出已经干糊在锅底的焦黑米干,“兹兹呱呱”的声音极是惹耳,聒噪在让人心烦意乱,不二皱了皱眉头,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小心着措辞,眯缝眼,问:“谁是肇事者?” 抿尔挑唇,手冢国光很好地将话岔了开去,“龙马常常跟我说,奈奈子不光是他的姐姐,更像母亲一般,所以他一直渴望一位父亲。”顿此的话仿佛是自嘲,口吻里夹混着复杂的情绪,“现实的婚姻有时候其实就是慢慢学会习惯,我说不清对奈奈子到底是习惯多一些,还是尊重多一些。” “为什么说是习惯和尊重?”有些咄咄逼人,不二没来由觉得委屈,不是为自己,隐约觉着好象是为那位像母亲一般的女性。 浅浅闭上的双眼,手冢深沉的话语里多了份向往,“我说了,那是现实的婚姻,如果要在这其上加筑感情,那至少是一种浓淡着悸动的温柔,不是习惯,不是尊重,更胜习惯,更胜尊重,”若有所思中慢慢睁眼,精茶色的斜长瞳子里是深邃如暖,“就像煲一锅上汤,火不能太大,文火小小地熬着,可以加点姜,可以加点蒜,点缀的是杞子,拌香的是葱段或者洋葱片,打底用上选的猪大骨,如果可以,佐伴是腌渍的大根,或者焯上两裹昆布。那种慢慢熬煮出来的岁月,就是长驻心头的温暖,经历过,才知道难能可贵。”巧巧地收声,不二震喟了,那种把生活放煮在岁月里慢慢熬煮的鲜香和温暖,仿佛就是自己长久以来追逐和找寻的人间美味,一想到这里,不二豁然一怔,心居然开始“突突”乱跳起来…… “我辗转在欧洲,一边创造着所谓的奇迹,一边找寻那种感觉,不是渴望成为什么希望而努力,而是为了努力在希望。”浅怀是憧憬,手冢国光的字眼里对什么从来都是认真。不二看着他平淡地刷洗着平底锅,蒸煮的岁月已经在他宽厚的手掌间烙上永远的茧,厚实而稳重。 “呐,手冢,”轻轻地启唇相唤,不二怔怔着看他转身莫名地望来,顿了顿喉咙,喃喃开口,“什么是厨师的本分?”精茶色的瞳子闻言而深邃,“在你的认知里,从前的本分是什么,现在的本分又是什么?为什么会认为曾经是错的?”不二很迷惑,懵懂着曾抓住的关键仿佛又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关键,手冢为什么如此坚持?那不是一场意外的车祸可以造成的后果,那分明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和决定。 淡淡感怀,手冢一边重新切着鲑鱼肉丁,一边头也不抬地浅声应来,道:“知道吗?在法国的时候,那鹅肝、鱼子酱、松露都不是吸引我眼球的法国大餐,我最喜欢的是法式克普士,三角形的薄饼,燃点的恰倒好处,最好是用白兰地,芬芳中夹点大杏仁的绵香,口感一流,食可曾味饱。” “你是美食编辑,你告诉我意大利的Pizza为什么闻名世界?比得过他们各式各样的意大利面,更何况西餐传承的刀叉发源还赶不上一圆小小的面饼?”话说到此,手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甫抬头,是不二凝思的严肃。 摇着头缓缓起身,深深舒了口气,不二招手止住手冢下一步的动作,言:“我先回去了,刚才是分神过来了,杂志社里还有其他的事。”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手冢略略讶异不二跳动的思维,却听他浅笑着侃侃:“放心,我从不赖帐,下次吧!你学究了西式正统餐饮的,下次我就吃那法式的克普士好了。”话完,不二理了理鬓角,飞扬的亚麻色发丝柔软了手冢的视线,伴着心湖的涟漪又荡开一圈浅浅的波浪,不二回头冲他笑得灿烂,咛:“小董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你有你的执着与坚持,并不防碍你感知他人的执着与坚持,就当是在观察和欣赏好了。”言此,不二莞尔,旋身拉开了和室的拉门。 头顶的派气扇还在转动着,手冢凝神思考着不二离时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兀自一抿,心,一下子豁然清朗起来,看着手里切到一半的鲑鱼肉丁,手冢浅浅愣了愣,然后又开始继续。 不二走得很匆忙,并非是赶着要回杂志社,他只是想清醒一下头脑,有些懵怔的头脑,从手冢浅淡地感怀着似有若无微笑着呢喃时,他就开始懵怔了。心,在一瞬悸动开来,为那种莫名隐隐牵挂的美好与温暖。直到此时此刻,不二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第一口咬下豆腐蛋糕开始就一直紧随着那抹平淡的味道。如果舌头是打头的先锋,那么味蕾就是点睛的因子,味道决定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弃的感觉,否则为什么一直纠缠? 真是想笑笑自己,原来的原来,自己一直寻找的味道就是只一口就能引发人探究的执着,慢慢的发现承载了所有的经历,不管是不是美好,都值得回味。 手冢国光啊手冢国光!难道我不二周助从今以后就真的栽在你的味道里,永远也逃不开了么? 抬起头,头顶一片阳光灿烂,将自己的影子慢慢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灰蓝的天空有丝丝流云泻过,不二深深吸了口气,将颗悸动的心慢慢平稳下来,莞尔一笑,味道?或许,也不错! 后款: 法式克普士 主料:面粉90克,牛奶200毫升; 辅料:鸡蛋2个,黄油(或菜油)30克,水100毫升,精盐1/4小勺; 调料/腌料(浇汁原料):黄油(或熟菜油)20克,白糖2-3大勺,鲜橙汁200毫升,白酒50毫升,大杏仁25克; 1.面粉打入鸡蛋,加盐、糖、牛奶搅拌均匀,再陆续加水,调成稀面糊; 2.平锅上火烧热,锅底抹少许油,将面糊用小火慢摊成薄饼10-20张,放在温暖处备用。注意油不宜过多,否则薄饼易变硬; 3.将20克黄油、白糖与鲜橙汁放入平锅,用小火烧开,将薄饼叠三角形,平放入锅中,充分加热; 4.将白酒浇在薄饼面上,点火让其燃烧。注意如果薄饼未烧热则点不起火来; 5.食前把切碎的大杏仁撒在饼上。 六 从东半球到西半球 吃,是一种文化,是自然赋予了人们的生活关于“品味味道”的艺术。 ——题记 随四月中微暖的天气里,湿和惹顺了春风,调皮的风儿撒着欢儿,眨着好奇的眼睛,欣喜地飞奔跑过不忍池沿水的老长一排樱树,摇亭芬芳,鲜嫩的粉红和银白极是惹眼地伴着飘飘欲飞的弧度,洋洒在了这个暖阳晴朗的天地间,深吸一口气,和风送暖中能够闻到淡淡的清风和新花的水香。 在上野,赶着最后一批花见的人们兴致满满,暖暖的春风和暖暖的阳光笼郁下,不二眯缝着眼,好心情地笑望着赶花的人们。 今年的冬比以往要冷上许多时日,所以开春后,日本的国樱居然也应景地推迟了开花的时间,原本在四月初几少能见的樱到了快末时分,居然仍没有开败,到是不比往常的温度有些冷而回暖,和风下,不二已经脱去了外套毛衣,只着件长袖的米黄色休闲衬衣,将毛衣随意地系在腰间,另类又不失风格。四寻的目光在游离,手里的相机“喀嚓”不停,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人们俨然成为上野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与那芬芳在枝头的樱交相辉映着,竟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沿路行过清水堂,顺着夹道两旁芬芳满枝的樱花,感受着花见人们的热闹,接踵纷蹋,你挨着我,我靠着你,抬起头,蔚蓝色里金黄透顺了樱红银白的缝隙,和着苍松翠柏,有春雁儿赶暖的脚步惊掠过头顶的欣喜,四眼望,飘香的小吃野餐和着新嫩的樱芳,人们的欢闹就响翁在耳际,是谁说花见就是见花,花见其实就是人们渴望春天的脚步,和相聚陌生的热闹与温暖。 美食节的开幕仪式安排在东京文化会馆前的野球场。10:00的开幕式不二并没有参加,只是行经过不忍池的时候,顺道在弁天堂拍了几张照片,有学生张着满油的嘴,还在馋食着章鱼烧,有老婆婆堆满岁月磨砺的笑脸在摇指着五重塔的方向,穿着和服的妇女们是上野的美丽,一点也不逊色上野的樱。然后就听到“彭彭彭……”的礼炮响,小彩带顺风飘扬着,长映灯笼就顺着夹道相挂,热闹是人声鼎沸,不二会心一笑,寻思着,那位高傲的小董少爷在点燃十响迎宾开幕礼炮时,现场是何等的热闹与壮观? 顺着樱花道慢慢悠闲在四周热闹的芬芳里,不二不禁上心里一腔莫名其妙的感觉来,他踟躇这片樱芬的世界,却在想着这近月来的微妙。自从上次从手冢那里离去后,自己再没有踏进小店,他要试着适应没有手冢国光味道的日子。骄傲是人类的共性,不二周助有自己的骄傲,如果就这样套牢在手冢国光的味道里,那么将来的自己还能否正确的判断各种各样味道的微妙?更何况,不二觉得自己需要理清楚一点——自己是因了手冢国光的味道而执着,还是因了手冢国光创造味道的执着而执着?如果是前者,为什么自己会心烦意乱?如果是后者,这未免又让人无端有些困惑,到底在困惑什么,是感觉还是错觉,不二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然而——几乎每天必到的外卖成为了杂志社里闲言碎语的源头,送来的孩子一声不吭,非常顺理成章地将外卖盒交在自己手里后,简短的言语只是对盒里东西的名称描述,然后,转身走人。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月,哪怕自己曾有两三天故意避到长野外采都无可幸免余难。想到这里不二不得不自嘲地笑笑,每天每天,变换着不同的花样和菜品,每天每天都引来大家贲张嫉妒的眼光,不是不愿意与众人分享,只是一想到所有人都会去挤破那扇木制套绵的拉门时,莫名的居然会心疼,然后就小小地惬意着一个人独享的快乐和满足。 清新的风顺来轻扶,临午的阳光慵懒着视线,香香地飘来香香地味道。眯缝着冰蓝色的眸子莫名为那种惬意地独享,满足于快乐的心情而悸动着。看着眼前慌慌张张奔挤而来的同伴,不二忽然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茅塞顿开地同时锐利的目光似乎瞥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优雅地扬开璀璨若阳的微笑,冲那奔挤来的青年一眨眼,笑道:“英二,慢点跑!又没人追着要抢你。” “周助,周助!你怎么还在这儿?”红发的青年慌慌挤到不二跟前,夸张的表情,张牙舞爪的动作,对什么事情都大惊小怪,“开幕式都结束这么久了,大家都忙着自己那摊活,你倒好,还在这边闲逛!”一把抓住人,慌不择路地回头,一边拨开人群,一边相连珠炮似的地放言,“快走吧!我跟的是北美场,丸井那家伙早跑西欧场去了,我看他还带了老大一个提盒,肯定想借机卡油!!”气氛地回头,向来阳光的脸上满是忿忿,“最可气的是老编,居然自己跑到中华特场,他这次可是过足了瘾!!” “英二!英……英二!……”哭笑不得,不二被菊丸生拉硬拽着,挤在人潮里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挤到一丝空隙,不二翻手一挣,惶惶好笑着高声唤住他:“菊——丸——英——二!” “吓!!”怕怕,怎么觉着周助的脸色青白得厉害?! 菊丸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又要伸手来拽,不二已经甩了甩腕,撇嘴狡笑着开口,道:“英二,你知不知道,这次我跟进的是什么内容?” 懵懂地摇头,“不是正统各席吗?你每次不都是这个内容?” 火气陡窜,不二发誓,他现在很想打人。咧开大大地笑容,不二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话来,“很不幸!我这次的主题内容是——”巧巧回音一个长长的弧度,蓝色的世界里刚才那抹熟悉的身影开始向东照宫游弋,不二惶惶冲菊丸挥挥手,“英二,抱歉了,恐怕这次你要自己忙了。我这次的主题内容是:值得回味的各样特色。”回身冲他耸肩一摊手,“对于你,我也爱莫能助!”话此伸了伸脖子,不待菊丸还想说些什么,他早已撵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 “啊!——”红发的青年哭丧着脸,抓狂着头发,惹来四周一通好奇地注视,窃窃私语中,菊丸英二这才唉声叹气地朝着大展场地踱挤去。 印象的身影倔强地慢踱在摇亭芬芳的樱花树下,随着大批的花见人们,游目的四下寻找可以野餐的地方。找了许久,一旁的伙伴才指着远处洋洒着水花的高空嚷道:“龙马君,我们上大喷水去看看吧!五重塔那边可能也是人满为患了。”稚嫩的声音,稚嫩而干脆。 “唔。”倔强的身影就仿佛他的收养人一般简略地应了声,然后扬头望了望满芬的枝头,寻思片刻,才道:“加藤你们先过去,我去买点饮料。” “好。”应诺着,同伴们接提过越前手里的野餐盒,一行人慢慢向大喷水行去。 远望着同伴们有说有笑地慢慢观望着樱花,慢慢踱向大喷水池那边,身后的人才温笑着靠上前,呵呵开口:“恩,有大将风范,小鬼,长大了想做什么?” “想管我?”狡笑着咄咄逼人,越前龙马的瞳子里是算计的颜色,却被一个爆栗敲在头顶,那孩子慌慌抱了头,嘟着嘴冲人嚷来,“都说了不准打头,会变笨的!” 不二咧嘴一乐,倒也没有跟他多废话,直觉着抬头张望了片刻,“你找谁?”那孩子似乎胸有成竹,嬉皮笑脸地开口问着,也跟着不二四下张望。 “少跟我明知故问。”换手着又要敲孩子脑袋,瞟见那孩子眼疾手快地抱了脑袋,又护住半边脸颊,哭丧着冲自己嘟囔:“也不准掐我的脸。”不二一个哭笑,抬手狠狠揉了揉孩子墨绿色的头发,然后就听到身后曾来的熟悉声音:“哎,这不是不二君么?”回头的视线里,银白色的头发,爽朗的微笑,单手的相机晃在自己眼前,佐伯虎次郎的微笑从来都是真诚。 “佐伯君也来上野采风?”不二没有讶异,对于任职在旅游界的同行,佐伯虎次郎可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啊。”高兴地应诺,缓缓靠了上前,嗅着春临的气息,佐伯一边驾着相机调试焦距,一边搭话不二,“今春我们的主题是:东京的春。刚巧赶上你们董事财团耗资这次美食节,所以就来上野外采。”说到这里,佐伯炯炯的目光扫视在越前与不二微妙的笑容里,眨眼微笑着问:“这你儿子,长这么大了,挺帅的小伙子嘛!”话完还拍了拍越前的脑袋,听那孩子非常恶劣地叫了自己一声:“叔叔好!”佐伯非常受用。 不二在抽笑,而且抽笑地非常之非常之——灿烂。换言之,当佐伯虎次郎好心情地冲“父子”俩招呼着自己地离去,他居然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怨念的低气压。佐伯记得当时自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然后没命似的逃也而去,只留下那“父子”俩在沉默地无言地交流感情。 阴惨惨到冷飕飕的笑容,越前敢发誓他从没有见过有人能把阴阳怪气地冷森笑容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言而心惊。冲着人嘿嘿笑了半天,不二依然不改阴森笑容,顺手理了理亚麻色的发海,冰蓝色狡黠的眸子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算计。巧巧游目在孩子身上时,赫然发现了一个惊讶,喃喃自语一句:“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那孩子已经狐疑地翻了白眼,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踱着脚步,“那个,你要想找姐夫,恩,他应该已经来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找吧!”话完,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挑着唇角,盯着那孩子慌慌跑了个没影儿,好笑着抬头望了望天际,云淡风轻中,夹树的樱芬顺着和风地摇摆,飘洒在天地间,不二蹙眉思忖了半天,然后调了调相机的焦距,驾上视野,从那个方寸间的天地沉默地望出去,搜寻的目光扫过调侃的男人,尊敬的老人,美丽的妇人,活泼的孩子,长映的灯笼,飘扬的彩带,花团锦簇的樱枝,苍绿高耸的松柏……脚步慢慢地踱着,“喀嚓”声声,此起彼伏,扬高在天际里的水花打湿了视线,五重塔的塔尖掩隐在樱花和苍松里,终于落在战死之墓的塑像上时,不二沉默了许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相机,默默地靠上前,淡淡地开口:“我以为你是来参加开幕式的,没想到你却在这里。” 警世的时钟下,妇女悲怆地怀抱着孩子,茫然地望向远方,这样的历史与之面对的男人此刻浑身散发着的平和形成鲜明的对比。良久,男人才低沉着开口,磁性的声音说来淡然:“接到你的邀请函,我怎么可能不来?” 闻言的不二愣了愣,一瞬停滞的思想为男人方才含义莫名的话而窘迫,片刻,才哧鼻一笑,莞尔道:“那么,有什么体会?” 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人宛如早料的笑容,手冢浅浅颔首,织白的厚衬衣低扬着柔和的弧度,然后信步浅徘向清水堂。“我刚从那边过来。”微笑着埋怨,从不二戏谑的口吻里听不出什么不耐烦。手冢健硕的身型顿了顿,闻听到身后渐渐跟拢的脚步声,才淡淡开声,问:“美食节盛大,前后半个来月,你不会没事可做吧。”肯定的语气,笃定的精准,手冢国光缜密的思维不论发挥在何处都是值得佩服的高深。 “有什么特别是值得回味?”不答反问,不二的心里虽然有把戒尺,但是认真听取业内者的中肯意见非常重要,若能从手冢的嘴里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更好。 “世界三大美食?”没有目的地散步,就像是闲话畅言般,手冢只淡淡提出一个引头,不二已经接口,“中国、法国、意大利。”“世界三大美食国?”“中国、法国、土耳其。”浅浅含笑,手冢磁性的声音低沉的开口,仿佛冗长岁月里一坛芬芳的老酒,每一个音符的颤动都是一曲和谐的奏鸣,“其实不管三大美食还是三大美食国的定论如何,终其一点,味道的传承是一种历史的承接和地理环境的辐射广度。” “就像中华料理,它偏重色香味俱全,浓重的口感是刺激味蕾的鲜活,精雕细琢的菜色就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当然我不是说其他地方的菜肴就是瑕疵品。正如地理环境决定地理因素一般,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而这每件特色就是具有广度和深度的艺术品。” “法国大餐源承于意大利,现在却远胜于意大利,这不得不说是个良好的发展和创造的奇迹。” “我们生活在这世上,而这世上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自己本身,其实都是一个以生存方式而承接的载体,都需要自己的食物作为生存的保障,如果说音乐是人类共通的语言,那么食物就是生命体交流的媒介。”话说到此处,手冢戛然一顿,随手指了指街边的小吃烤,问,“这就是厨师的本分,也是美味传承的奥秘。你问我什么特别是值得回味,我只能告诉你,我认为的回味就是在传承的奥秘里面。” 偏头微笑地注视着小吃烤,铁板在烧着,围拢的人们眼巴巴地痴等着,焦兹的声音配合着浓郁的飘香,撒上一点盐,淋上一点酱,腥油滴滴答答地溅到铁板上,升腾起红烁烁的火焰,于是人们轰笑当场,欢语交相接耳,令人胃口大开的小吃承载着辛劳者的满足,唇齿留在葱香的间隙,回味就此而来。 低头就是会心一笑,不二扬了扬手里的相机,冲手冢眨眼,道:“刚巧,世界各地,齐汇上野,推荐加请客,我今天要大饱口福。” “我的钱好象不够。”一本正经地开口,手冢一边掏出钱包亮在不二眼前,一边一点也不尴尬地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 “没诚意。”撇着嘴,不二径自一嘟囔,心心念念还是上次手冢提过的克普士,英二跟进的是北美场,现在徘徊在西欧场的应该是丸井。难道要跟那个“蛋糕狂”去抢?不禁摇了摇头,身后低稳的声音已经掠耳磁性地传来:“有钱有有钱的吃法,没钱当然有没钱的吃法。”讪笑的口吻,轻慢的语调,将个低沉的男中音发挥得淋漓尽致,那种唤醒每个细胞地触动让人心头痒痒,不二浑身一悸,抬头望来,手冢的嘴角已经挂上他那抹似有若无,却蕴涵着点点温暖的微笑,虽然浅,但是很温暖。 心头地悸动挥之不去,甘于地沉沦不二清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交织的目的只有一个,发现味道,感受味道,让味道感受自己的存在。或许逃避的不是自己麻痹的困惑,自己的骄傲作祟,只是要让眼前的人承认他也离不开让自己感知他的味道。 我们都是傻瓜!这是不二最后的结论。 莞尔一笑,不二忽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了,还是上你那里吧!”精茶色的瞳子微微眯缝着,深邃的目光里看着不二感怀地浅笑着,继续喃喃,“松山阁的汤叶怀石是以京都北山珍贵杉木制作的木桶装盛的汤叶,一整锅的厚郁热豆乳上,叠着数卷滑嫩的汤叶,刚好一匙一口,沾过柚子醋酱便可入口,满嘴豆香,微微的韧性与温润口感极为协调。我很好奇,你能不能用那些平凡无奇的材料煮出相可媲美的汤叶怀石?” 眯缝着眼,手冢蹙眉反问他来:“你今天打算无事可做?” “反正有半个来月的时间,”双手一摊,一脸的无所谓,然而胸怀一片坦然的肯定盛开在洋溢欢笑的脸上,不二周助自然有他自己的笃定和成竹。 “……”无语地凝视,片刻,手冢才妥协地摇了摇头,淡淡一句“走吧。”不二晃着脑袋,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忽略他嘴角微微扬开的弧度,满亭樱花掩隐下的芬芳小道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透来温暖的和谐。 后款: 怀石料理 “怀石料理”一词来自日本古代禅僧的修行。是指禅宗在修行打坐之时,为了强忍腹中饥饿,故于怀中放置烤过的温暖石头,以收止饥御寒之效。而茶道前所进食的“怀石料理”,乃是在于寓意点饥,避免空腹饮茶以达保护肠胃之效。因此,“怀石”,有少而精的食物的含意。经过400多年里的演变,怀石料理已从以往简单的三菜一汤,转变为不使用浓烈的调味品、强烈的辛辣佐料,以保持材料原来风味而着称的精致料理。所以在日本,怀石料理俨然已经成为高级料理的代名词。 怀石料理的最大特色,就是配合季节,以当造蔬菜为主,河鱼河鲜为辅,极少见肉类,素材与调味十分清简。因记取“怀石”之原意,强调量少、精致、考究,直接呈现食物的本味,与内在韵致的绵延悠长。 提供怀石料理的餐厅索价不菲,也正是因为原料器皿摆饰及用餐的环境,从视觉到味觉都极尽考究。以最寻常不过的鸡蛋为例,京都的一家四百年老字号瓢亭,以一道“瓢亭玉子”溏心水煮蛋折服所有客人。特选的土鸡蛋用自家井水,急速加热再急速冷却,剥壳后干脆利落地切成两半,蛋白已凝固,蛋黄还软黏如凝脂,加寥寥几滴酱油,入口细细品尝,细腻而鲜美的滋味绝对出乎意料。它的贵,就在于用四百年传承的经验煮一只最好吃的鸡蛋,并且让每位尝过的客人都心悦诚服。 吃惯了中餐的浓油重味,味觉往往变得疲惫麻木,不断需要更强劲的味道刺激。而怀石料理乍尝似是朴素淡泊,然越细细咀嚼,越见清鲜甘美,余味余韵无限,从舌蕾直入心间,让味觉仿佛乍然苏醒,重新领悟到风清月朗的意趣。 除了食材与料理方式,怀石料理非常讲究由食器、座席、庭园、挂轴画、花瓶所塑造的仪式美,由此也被称为“眼睛看的料理”。菜式最少包括一汁三菜,即味噌汤、生鱼片、煮物和烧物。当然,由此衍生的菜肴,往往达到十几道至几十道。以小点心和茶结束。席上所使用的餐具,虽然也有漆器和玻璃器皿,但绝大部分都是陶瓷器。 不同颜色、温度、质感的菜肴被盛放在各种不同色彩和形状的餐具里。例如把春季之交芋头新长出的嫩茎,以沸水略灼,切成寸许长,摆在浅色瓷碟上冷食。如何让菜肴赏心悦目,是对掌厨人审美的最大考验,某些高级料理亭使用的“清水烧”瓷器甚至价值上千元一只。为新航头等舱制定日式菜单的怀石料理亭“菊乃井”大厨村田吉弘说,日本菜是使用筷子的餐食。为便于夹食,生鱼片等都切成一口大小,而盛放这些菜肴的餐具,也就很自然地形成了与菜肴相应的大小。可以说,料理席上的器皿都是以“人的工学”为出发点制作的,甚至盛米饭的碗都会以男女手掌大小为基准分别制作。雅致仪式、环境和对客人需求无微不至的关照,这些因素自然也都提升了怀石料理的价格。 怀石料理缘起于日本古都京都,所以亦称“京怀石料理”。不少日本人认为,要品尝真正的日本传统美味,只有到京都的老店内,一边观赏美丽的庭院,一边享用怀石料理,才称得上地道。现在去日本旅行要比过去方便得多,旅行社提供了各种造访日本古都的线路。而许多京都老店,也已经在自己的网站上增加了简体中文版。 台湾翻译家林文月女士在京都住了很长时间。她说真正京都风味的料理亭,往往隐藏在古老的小巷里,外表看上去像普通木结构民居。 一听见拉木门的声音,就有两三位穿着和服、满脸笑容的中年妇人碎步迎出,引你入内。这时你会惊讶里面的气氛与朴素的门面何等不同,那扇不施漆饰的细格子木门可能已有百年历史,一条苔痕宛然的石板路导向内庭,小小的园子里布置着古雅的假山石和植物。坐下来后,服务生会奉上名贵茶杯承着的热茶,之后就可以开始享用各家应季而设计的怀石料理套餐了。京都的老店各有专擅,要一一品尝至少需要逗留一周以上。 汤叶,就是豆浆煮沸后浮在表面的薄膜,也就是俗称的豆皮。汤叶料理是最有禅意的京怀石料理(汤豆腐则属于寺院供应的精进料理一脉)。位于洛西深山处的松山阁,是汤叶料理名店。除了有专属的汤叶制作工坊,以严选大豆和京都好水制作出豆香浓郁的汤叶,还坚持食客们坐定后方能送餐,以拿捏上桌的最佳时间。新鲜汤叶刺身和鲷鱼切片同时呈上,沾点芥末、酱油,生汤叶的清甜滋味便在口中化开。 瓢亭的朝食套餐里,淋上葛粉汁的朝粥,配上据说已经传承三代,和“瓢亭蛋”同样赫赫有名。 宇治辰巳屋的抹茶料理,做为压轴的抹茶泡饭,仅仅是一碗白米饭、一匙抹茶粉、一点白盐、一注热水……,极其素简,然那极度纯净的茶香与米香,入口难忘。 京都和久传的怀石晚餐,含蓄唯美的呈现里,可以清晰感受到主人在搭配中所隐藏的匠心。特别是一道冲绳牛肉,仅只表面轻炙后切成薄片,但见油花红白如画的牛肉上,轻巧点上些许葛粉芡汁,而一入口,优雅馥郁的香气,令人顿时悸动。 传承超过四百年的万龟楼,以往唯独天皇与贵族方能得享的正统宫廷式“有职料理”,除了从食材到厨艺均已达极致之外,每一回上菜,都像隆重仪式,从盘子、搭配餐具以至盛放的桌几,用以装饰的枫叶、枫枝、各色和纸制成的餐垫与餐盖……,全都跟着菜色的不同而不停变换,宛如一场高潮迭起的美丽演出,满足多重感官享乐。 还有创始三百年来以供应甲鱼料理名闻遐迩的大市,在古老建筑中品尝独家甲鱼料理,绝对值得体验。樱花胜地园山公园内三百年历史的芋棒平野家本家,以芋头风干鱼出名。更为出色的是他们三百年没改过做法的清汤,以木鱼温火炖出汤底,清可见底,盛在红漆盒子里,中间方一小方蛋饼、一片香菇、一段竹笋和一支松针,再盖上一层薄薄的汤叶,味道清香无比。 东山南禅寺附近的壶庵、顺正、菊水,临近清雅的禅院泉池,可以品尝到南禅寺名产汤豆腐,以及洋溢京都风味的云水料理等精致美食,往往座无虚席。京大和饭店1951年在西本愿寺的厢房开业,作为全京都最好的怀石料理饭店之一而享有盛名。饭店最古老的房间建于360年前,名为“送阳亭”,专供茶道之用。在此环望可见绝美景致,四周环绕的东山寺院群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遗产”。午餐的“迷你怀石料理”套餐每位约1万日元,晚餐则从2万日元到5万日元不等,最高级套餐的名字就叫“京大和”。 摘自2008年01月16日16:19《香格里拉·Bestlife》杂志。 七 人生之味 中华料理:百煮粥 人生有百味,最源只一本,用你的心去感受,领悟味道的真谛。 ——题记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懒绵绵的天气里,和风轻送了些微淡而不能再淡的云丝飘散在蔚蓝如碧的天穹里,眯上眼透过23楼的带点薄荷色的金属玻璃向外望去,灿烂的阳光穿射了浅淡在空气里的灰尘,折射在对面大楼的面光玻璃窗上,和来一阵沁人心脾的爽朗,扬开唇一笑,天气回暖,温润入心。 不二唏嘘了一声口哨,吹扬开挡在视野里过长的亚麻色刘海,低头瞄了一眼手里刚刚从销售部送来的本期特刊,华美精致的封面,沁蓝的背景里,樱花飘散的富士山,新干线穿梭的国度,风味与美食交相辉映,春天破芽的小小季节,非常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们。 心情颇好,踩着轻快的节拍,不二一边回味着中午的便当,一边寻思着明天的菜色,扬到最大的笑脸饱含着期许,只是想让人知道,这个春天,他很快乐! “周助!——”拉长地呼叫送来叫唤人的活泼,红发的菊丸一溜烟地奔至不二跟前,晃了晃脑袋,冲他调皮地眨眨眼睛,道:“老编叫你。” “唔。”应了声,顺手将这期的特刊塞入菊丸手里,转身就要直行向井上的办公室。 蓦地,接手的菊丸冲他咧嘴一乐,调侃:“听芝姐暴料,这连着三期的特刊都爆场了,已经有加定的单子来。你那篇《“回味”在樱花烂漫时》的系列大受欢迎,公众网站已经有人在问下一期介绍的内容。图绘部的千石刚刚告诉我,你帮他们选那张樱花五重塔大受欢迎,广告部接到不少公司的电话,询问是否能够出让版权。”话此一戛然,贼笑着靠近的青年眨巴着灵动的眼,压低声音颇有些神秘的味道,言,“我刚刚看到乾管事来了,嘿嘿,加薪要请客哟!” 歪着脑袋想了想,不二眯缝着眼瞅了半天菊丸一副神秘的模样,咧开大大的狡笑,好心情地问:“该不会,你和他们早就盘算着要宰我一顿吧!” 一个跳跃,蹦开老远,菊丸横刀立马,嬉皮笑脸地讪讪道:“好说,大伙早就想上你那‘家’去看看。不要那么小气嘛!都是天涯沦落人,好吃不要分彼此嘛!”话完,非常大动静地咽下一口唾沫,菊丸英二现在还在回味不二中午的便当。主食是鳗鱼盖烧饭,配菜鱿鱼拌,居然还加了独沽一味的茶壶海鲜蒸!!那飘香的鳗鱼盖烧,外加拌浓的大根腌泡菜和绿紫苏叶丝,混合了文蛤的味道在里面,小虾米的腥被香菇调到最好,闷蒸一开盖,山竹的清香立时扑鼻而来,心好痒痒,只能看,不能吃!老天—— 夸张的表情完全沉浸在美味的回忆里,不二好笑地蹙了蹙眉,不置可否,只是古怪地盯着菊丸,直到把他盯得毛毛怪怪,憋屈着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磨磨蹭蹭到不二面前,讨好地笑笑,“周助,拜托!你也知道闻得到,吃不到的悲惨!……” 不二狡若莞尔的笑容里夹杂一丝促狭,他甚至可以预测到杂志社的人把手冢店子的大门挤垮的场面,“好象不是很夸张……”微弱地咕哝一句。不二撇了撇嘴,话锋一转,笑问:“乾贞治来了?”菊丸满含星星的脑袋瞬间耷拉,然后点点头,“在老编那儿?”再心不甘愿地点点头,已经缩到墙角的阴暗里了。见状的不二会心一笑,终于浅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菊丸的肩,道:“好吧!看在你们被荼毒了这么些日子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招待你们一顿不二周助的独家试餐。”话完,带着一丝得逞的狡笑,不二慢吞吞向井上守的办公室靠拢中。 怔愣到当场的菊丸眨巴了一下灵动却不灵光的眼睛,刚才他听到了什么?招待耶!周助的独家试餐哟!“好诶!——”一蹦老高的青年兴高采烈地带着这个消息旋风似的冲进写字间,丝毫没有发觉不二话语里的语病,关于“不二周助的独家试餐”是什么??此间大概,言过不表! 香浓的咖啡蕴着淡淡的奶白色,一点一点地融合进了黑褐色的液体里,精光闪烁在泛着午后灿烂阳光的镜片上,戴黑边框眼镜的男人咧着一抹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透过反光的眼镜,安静地打量着眼前诚惶诚恐地中年男人。他一边冲自己嘿嘿赔笑,一边时不时瞄上一眼显示器的右下脚,然后嚅动着嘴,径自嘟囔一句含糊不清地抱怨。男人心情颇好,漫不经心地靠到临窗边,透过淡薄荷色的金属玻璃遥俯纵横交错的东京和钢筋水泥浇筑的一座座大楼。 “喀嚓——”开门声甫响,乾贞治敢保证他清楚地听见井上守吁气的深叹,然后入目进来的人一脸轻松自在的微笑,自己微微扬了扬唇,道:“哟!不二,我们又见面了!” 没有丝毫讶异,自顾自瑕地撇了撇嘴,不二转头浅笑着望向井上,问:“听英二说,今天我转东南运,有加薪是不是,老编?” 井上抽搐了半天嘴角,抽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斜眼睇了乾,擦去额头冷汗,笑问:“乾管事,那个,不二已经来了,不知道——” 耸了耸肩,乾一边呷了一口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侃侃言来:“井上主编,你这里采光挺好嘛,视野也蛮开阔,那边都能看见富士见新干线。” 井上闻言翻了一抹白眼,有气无力地可怜巴巴地瞅向不二,那意思,你们不要拐弯抹角了,我心脏不好,受不得吓。 不二越发觉着好笑,见乾仿佛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兀自双手一摊,扯直嗓门呆板地开口:“既然叫我来没事干杵着,那个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说。”话说完,拍拍屁股,就要转身走人。 “不二……”尴尬着委屈地开口,井上满脸哭丧,张了半天嘴,不二只从他的口型里读出一个意思——他也不知道乾来干什么??不二狐疑了,莫名其妙地扭头瞥来,乾刚好咧开他那一口白牙,啧啧两声,道:“少爷谢谢你请那个人出山,不过他现在在悉尼洽谈,吃请的份只有等回国再说,当然你要的加薪也委实不可,不过是表彰那篇系列,与吃请无关,当然就没有多少。” “呃——”不划算,辛辛苦苦跑来的文章居然比不上把那张死人脸请出来,不二迷糊了,斜了井上一眼,犀利中虎视眈眈,看得那个男人头皮发麻,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抹名为“笑”的脸,嗫嚅地指了指办公室大门,“我去洗手间,你们继续,继续!”话完慌忙逃离这个风暴中心,生怕带走一片纸稿。 慢慢踱至窗边,顺着乾的视线调整焦距,投目远天一丝浅云,不二眯缝着眼问出许久绕在心间的疑问:“乾,少跟我胡来,同学一场,你告诉我,两年前,让手冢出车祸的人是不是迹部?” 仿佛终于拌回一举,乾咧着笑,瞥了不二一眼,怪腔怪调地开口:“老同学,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只想着吃,都看不到其他说。” 含笑非常灿烂,却从牙缝里挤出那么一句咬牙切齿:“乾贞治,你到底说不说?!” 威胁,绝对绝对是威胁,乾心头惶惶落下一滴冷汗,对于眼前这个相对温和却比恶魔还恶魔的同学,乾当然知道惹怒了他,自己会有什么下场,遥望远目,想当年那令全校师生闻风丧胆的不二式微笑茶点,绿油油一片,谁要是惹怒了他,一定会被邀请吃到全身抽搐,翻眼蹬腿的满口辣味,呃——乾自觉地吞下一口唾沫,冲不二笑笑,道:“说是也算,说不是也算。” “乾——”拉长的声调,扬高到十点八分的最佳长音,微笑到灿若朝阳的不二只是眯了眯眼,真的只是眯了眯眼,乾贞治惶惶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薄,一口气咏读下来:“长古正平,驾龄16年,38岁,两年前因酒后交通肇事逃逸被判有期徒刑7年,并吊销驾驶执照,终生不得再行驾驶之职。” 眯缝着眼,不二安静地盯着窗外,撇嘴淡淡一笑,喃喃自语:“迹部家的司机,”认同地点点头,乾挑眉轻轻叹息:“少爷的赔偿有富余,不过也无法赔给那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姐姐。长古平时也没什么,就爱喝点酒,那是他的生日,念在多年的努力与勤恳少爷送了他一品76年的威士忌,结果——” 不觉就是一笑,不二翻眼睇了乾一瞄,问:“说吧,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精光不定,不二当然知道乾贞治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就见那人扬了扬手里的记事薄,道:“我不太相信手冢国光那个人会钻牛角尖,那么冷静地处理后事,甚至因为经济拮据而简化的过程让人哑然。”他的话戛然而止,不二却眯缝了眼,仔细地想了想与手冢相遇的前前后后,好象有什么是忽略了。 纤长的指头点划过唇角,残留在舌尖的鲜味提醒自己味道的微妙。不二恍然大悟,随即鼓了鼓颊,自嘲地咬牙呢喃一句:“这个家伙!”立时转身开门。 身后的乾莫名地瞅着他的动作,犹豫的手顿了顿,正要掏出怀里的钢笔,听见不二怪腔怪调地伸头调侃:“乾,我也不太相信你会不知道你家主子盘算什么,本斋大食料理还缺个唱主角的,你们想挖他,先想想当厨师的最主要是什么好了!”乾贞治一愣,那抹亚麻色的人影早消失无踪。你问我他去了哪里?你不是知道么?! 下午的光景落照着一丝渗了鲜红的金黄色,穿过排气扇的扇叶,渗洒在主柜间里,笼罩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呼唱闲语的和桌上,三个大男人正在争执着,黑头发的青年一句“混蛋,说了你别跟我抢,那边不是还有吗?”绑发带的青年“嘶——”了一声,一掌拍在对方后脑勺,忿忿不平:“你要的鱿鱼卷在这边,把金枪鱼的还给我!”“混蛋,死蛇,你再拍我脑袋看看!——”“死猴子,快把金枪鱼还给我!——” 终于一旁和气的男人看不下去了,抬手好脾气的拉开争执的二人,左劝右挡:“桃城、海棠,你们两个适可而止,这是在手冢的居酒屋,不是我们的宅运部。” “大石君随他们去好了,这样挺热闹!”另一桌的客人一边呷了口清酒,一边转头笑眯眯地唤住劝挡的男人,蓝青色带劲边的套服,别了步话机在腰间,放在塌塌米上套头的白色钢盔上“police”极是醒目。 “宍户前辈,我们是警察。”虽然是交通课的,后面这句没有脱口,出声的是一旁同样服饰的青年,干净清爽的脸上有着刚入伍的懵懂和欣喜。宍户只是招了招手,兀自冲手冢又叫道:“手冢,再拿壶酒来。” “不行。”果断地拒绝,手冢不顾警察有些昏懵诧异地注视,睇了他身旁的后辈一眼,道:“凤君的车先停我车库里好了。先把你前辈送回去,他今天喝的有点多。” “恩。”应诺着,凤点点头,驾着宍户就要起身离去。“噗啦啦……”木制套棉的拉门就是在这时被拉开的。 昏黄的阳光作背景,有温馨的灯光在摇曳,不二一脸莫可奈何地盯着主操间里的手冢微笑。 “请问——”小警察好奇地在二人流转之间来回瞄了瞄,终于仍不住冲不二开口。心领神会地颔首一礼,闪到一旁,瞅着小警察万般无奈地叮嘱驾在肩头的前辈:“前辈,你喝太多了!”“长太郎,我们,嗝,再干——”“不能干了!——”夕阳下的身影显得安平。 “警察无事可做只能说明一件事,”迎着靠拢之人温暖的气息,不二淡淡开口,“啊,天下成平。”回应他的是手冢低稳又不失磁性的声音。不二浅浅一莞,伸头望了望里面还在争执的二人,劝挡的男人哭笑不得,径自一叹,喃:“晚市这么早?小鬼还没放学吧?” 慢慢踱回主柜,递给和气的男人一盘紫菜卷寿司,手冢简单地应了句:“附近宅运公司的职员,没事喜欢上我这里坐坐。”“啊!”伴着手冢话音甫落,和气的男人也不管争执的二人,微笑着靠到主柜边,捡了张椅子坐定,侃侃切切:“青春宅运公司,我是出接部的部长——大石秀一郎,你好!” “不二周助,《味道南北》杂志社的编辑。”简略地介绍自己,不二为那种弥漫在手冢小店里的和谐和温馨而感动着。 “咦?是《味道南北》的编辑呀?你好厉害!”真心地赞叹,和气的男人有着憨直的笑容,“你们每一期我都买,我特别喜欢这次美食节的主题,尤其是那篇介绍回味特色的文章,是叫寻找吧?文笔清淡,感觉更能贴近我们真实的生活。要知道经常在外托运,最需要找那些经济实惠又贴近生活的美食,我蛮喜欢他的文章。” 有些讶异从男人嘴里的赞叹,不二瞥了一眼手冢,发现他从来僵直的脸上居然闪掠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心“噶崩”响,惶惶应付着大石的热烙,那边争执的二人愈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大石尴尬地挠了挠头,惶惶冲手冢颔首一礼,道:“那个,手冢,我先把这两人驾回去,待会再过来。”应了声,手冢自然递了一碗清汤给不二,在着大石软硬兼施下,终于把那两个争吵的人给驾了出门。 “怎么了?”黄昏慵懒的气氛弥漫在不大的小和居室里,手冢一边上了蒸屉,一边开始切着白萝卜片,柔和的灯光下显来他的平和。 “呐,手冢,你给我下套。”淡淡地开口,不二一边摆弄着汤碗,一边晃了晃古怪脑袋想了许久,终于喟叹着咛声来肯定。 切菜的动作一瞬停止,金边眼镜泛了一抹金黄的光芒,手冢缓缓抬头,斜长的瞳子里映出不二笑得如偷腥的猫。手冢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唇,低声问他:“怎么这么说?” 撇了嘴,不服气地蹭到主柜里,随手摸摸这个,又戳戳那个,厚实的有些温热的手掌责来一握,不二挣了挣,对方握得更加用力,挣不开索性也不挣了,不二这才翻了对方一眼,眯缝着眼,哓哓问:“你故意的,下好了套让我往里钻,惹得我还真以为你心灰意懒,什么都没兴趣。” 挑开一抹温柔地微笑,眩花了不二的眼,手冢将眼前有些别扭的人推至一口熬煮锅边,小心地揭开锅盖子,淡淡的清水和着淡淡的稻米清香扑鼻而来,不二立时感到食欲大增。“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只是勉为其难接收下罢了。”低沉稳重的嗓音就响在耳侧,气息陡然袭来,令人粹不急防,不二感到左胸膛“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挣掉袭身的尴尬,不二骄傲地一旋转身,面对着手冢进在咫尺的脸,倔强地挑衅问他:“你什么意思?我自投罗网?” 宽厚的额头抵了上前,精锐的瞳子一瞬锁住了冰眸的视线,手冢好心情地一点一点解释:“你只需要说出一点的批评就可以的事情,非要再后面多家一句提醒,你以为我可以放过好不容易能尝出我别有用心的舌头?” 不甘心将额头顶了回去,不二偏脸耸着鼻梁,不屑地嗔责:“说到底还是一根舌头——而已。”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踟躇着终于将人拥进怀里,感觉到挣扎,手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淡淡的语气里有着对未来的向往,“你在寻找,我何常不也在寻找?相互是味道与舌尖的触碰,只有能感觉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真谛。我既然找到了,当然不会错过。”低下头,凝望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不二妥协的模样感怀中有轻轻地叹息,沉默片刻,终于轻轻抬头,默默拥住眼前宽厚的胸膛,沉沦。 “你只想让人想吃,然后吃饱对不对?”闷在胸膛的亚麻色脑袋咕哝出这样一句,手冢欣喟地点点头,是的,厨师的本分不是其他,不是能让吃的人开心、放心、舒心地吃,而是做一道让人只一眼就有食欲,并且吃了能饱的食物和菜肴,它可以不华美,不精致,却很地道,包含了做菜人的满心与希望,只求你想吃,然后饱,就这么简单。 “那么——”拉长的语气,不二蓦地从手冢怀里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瞥了煮锅一眼,问:“这是我今天的晚餐?” 放开怀里刚刚上任的深挚,手冢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瓷碗,小心的盛了一晚白粥。粘稠的润滑,精亮白润颗颗饱满的稻米,浮鼻是清水的甘香,手冢盛了一匙送到不二唇边,微笑道:“应该是每天都在熬,我想你总有一天能吃到。” 鼻子有些堵,不二为那一腔涌上喉的哽咽而手足无措,惶惶咽下一口,手冢地叮咛已经响在耳边:“慢点儿!小心烫!” 一点苦、一点咸、一点酸、一点甜,一点涩,百感的味道融化在嘴里,多少复杂全包含在其中,模糊了视线不二忽然抬头望来,聚焦着冰蓝色的眸子渐渐映出男人平淡的温暖,扬开自己最灿烂的笑容,不二问:“为什么这么多味道在里面?” 沉默许久,手冢缓缓放下手里的粥碗,牵执起不二的手,拿过粥勺,慢慢随那白粥煮锅的沿边弧度,一下一下地匀着,才道:“这里面其实只有一种味道,人生的味道。” 挑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二应他:“心的味道。” 是的,人生有千百种味道,最源的只有一种——心的味道。岁月的影子可以把许多许多事情拉得老长,保留心的向往是人类最美好的原初。就像味道最本是同样的道理,不二终于明白为什么手冢家的居酒屋数代以来都没有改变过店子的名字,本味之初,追求味道之本的人亦在追求心的最本。不需要说明,只用心来感受的原本。这样想来那标明店名的招牌有没有挂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感怀一笑,喟叹着最后的守护与深悟,不二愿意沉浸在手冢以后的岁月里。 直到—— “越前龙马是你收养的?”木木地开口。 “啊。”莫名其妙地回答。 “那他为什么叫你姐夫?!”阴森森。 “……”冷冰冰。 “我回来了!——”伴着一声拉长地吆喝,木制的拉么门随即被大幅度地拉开,笼罩在一层柔和金黄色下的孩子怔讶着双眼,愣愣地瞅着主操间里相拥对视的二人,听到了自己的高唤,极不情愿地扭头望来。两张脸,笑眯眯,木僵僵,怎么看,怎么得——诡异! 孩子愣了半天,终于收回惊异地注视,不留痕迹地拍拍校服衬衫,扛着书包潇洒地大步进门,行过主操时,挑了挑眉,狡黠着微笑不忘提醒:“我说,晚市快到了,你们要怎样是不是应该等到晚上??” 眯缝着眼,不二撇了撇嘴,自然地退出手冢的怀抱,眼看着那孩子就要拉门转去后宅,忽然好心情地喃声唤住他:“喂,龙马君。” “什么?”孩子狐疑着脸,警惕地转回身,金色的瞳孔里是不二促狭的笑容,睇了手冢一眼后,无端让孩子觉得恶感。果然,不处所料,在他发出极不情愿地呼叫声前,他清楚地听见不二接下来非常有分量,且温和到字字珠玑,句句精准的话语,“鉴于目前我和手冢的关系,我不管你叫他什么,但是你是否应该改口叫我一声——爸爸!” “不!——” 四月的落日终于荡涤了所有的尘埃,消失在了天边一线的尽头,富士山下新干线正快速地穿越过渐渐夜阑的天色,我们渴望的温馨正以它饱满的姿态悄悄降临在城市的上空…… (END)